桐原司一直知道,夏油傑是個隱形腹黑(實際上也不怎麼隱形。
或許是因為夏油傑從小出門祓除咒靈,獨立得很早,應對各種情況的經驗也很多。
這就導致夏油傑在情緒感知的這方面比五條悟更敏銳。
換句話說——
他真的很能用一些普通的話去戳人痛處,就比如說現在。
如果方才天元只是因為五條悟的話而面無表情的話,現在就有了進一步破防的既視感。
總是端著姿態,用“俯視”的角度居高臨下的天元大人,表情有那麼一瞬間的扭曲。
或許是覺得夏油傑是在胡攪蠻纏……
或許是覺得……
她被刻意戲弄了。
雖然千百年來,都作繭自縛,被關在這薨星宮中,可天元自恃身份,認為自己高人一等。
因為她犧牲了自由與自身的意志,守護著整個日本的安危。
整個咒術界都該以她為尊。
她確實是在算計,但並非有關情愛。
因此夏油傑,即便他是驚才絕豔的年輕咒術師,也不能如此汙衊她的行為,這是不尊前輩。
天元有點惱羞成怒的意味——她覺得愛情低階,夏油傑把她與愛情掛鉤,有點在侮辱她。
當然,其它人是不知道天元的腦回路的,只知道她破防得很明顯。
桐原司瞧著她不斷變幻著的臉色,還是沒忍住,哧得一聲笑了出來,笑得整個人都在打顫——
夏油傑真是個天才!
剛才那神來一筆的一句話,差點連桐原司都沒反應過來。
“你永遠都不會明白我的痛苦——”天元抬頭看,張開雙臂,似乎是在丈量著長度。
“這座薨星宮,是屬於我的囚籠。”
“我能夠依靠結界監測整個日本,但我卻只能是一條被拴住脖頸的家犬,狼狽地蜷縮在這裡!”
說著,天元笑出聲,那笑聲很詭異。
“「不死」,他們都在羨慕,羨慕我有長生不老的壽命,羨慕我苟延殘喘了千年。”
“可是,他們不知道,”
天元驀然回過身,看向:“活得太久,也會把人逼瘋的!”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讓我在此如螻蟻般卑微,又讓我如神明,俯瞰這片大地。”
“我不喜歡!”
天元的眼淚從她的眼眶裡溢了出來,血絲迅速蔓延到她整個眼白。
精神上的震顫,似乎連她的骨頭縫裡都在戰慄著。
帶著濃重哭腔與恐懼的嘶啞叫聲響徹整個薨星宮,完整地傳到了桐原司等二人的耳朵裡。
並不尖銳,但也刺痛著耳膜,聲音透著濃烈的瘋癲感。
聽得人心底發寒。
“——”
同時,隨著天元的發瘋,結界在顫動,無數的咒力細線從她身上開始崩壞,一點一點蔓延出去。
如同玻璃碎裂的網狀那樣,粉碎著她周邊的空性結界。
天元望向他,慘笑道:“桐原,上天如此偏愛你,它將什麼都給了你。”
“自由、快樂,一切……”
“我只是想要一點而已。”
薨星宮裡寂靜又陳舊,很是暗沉,彷彿最後一絲聲音都被吞噬。
天元發完了瘋,又恢復成溫柔嫻靜的模樣:“我身上有一道束縛。”
“是雙向束縛。”
“千年之前就有了,是‘那一位’用來督促我的,讓我一定要牢記自己的責任,守護這個咒術界。”
所以她不得離開薨星宮。
可人都是貪心的呀,即便是天元也不例外。
或許她能夠忍受暗無天日的變相囚禁,也能忍受無人談話的寂寥,可貪心會告訴她——
憑什麼是我?
為什麼一直都是我?
天元憐愛地看向桐原司,她並不想要他的性命,而是交換,她想要得到桐原司的自由。
桐原司同樣身為結界術師,她等待了百年之久的機緣,是上天送給她的眷顧。
唯一一次。
可天元心滿意足。
聽完天元的自白,桐原司點了點頭,關心的是另一件事。
“我記得,天元大人之前不是幾次導致結界震動麼,怎麼?雙向束縛沒有懲罰你?”
天元微微一笑:“自然是有懲罰,不過,是延後的……”
五條悟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