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一向嚴厲的態度都軟和了下來。 西霂帝記得十分清楚,至今也不敢忘記。 在他眼裡近乎神般的老師,就這麼蹲在他的面前,眼神溫和,臉上毫無責怪之意,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另一隻手揉著他的腦袋。 輕聲對自己說到“霽臨,為師知曉你心中怪為師對你太過嚴厲,可你不能責怪若楚,他替你承擔了你本該的宿命,而你接替了本該屬於他的一切,造成這一切發生的是為師…” 扶闕的聲音忽的哽咽了下,斂了斂情緒繼續道。 “為師欠他的太多了,霽臨該心疼他才是,旁人都說為師苛待霽臨,可為師心中疼愛霽臨與疼愛若楚是一樣的,只是連帶霽臨的那一份一同給了若楚,霽臨若是放下心中的芥蒂好好去了解若楚,為師保證,你也會同為師一樣去愛護他的。” 西霂帝不懂扶闕所說的那些是什麼,腦海裡只一遍一遍的迴盪著他柔聲喚著自己的表字。 直到十五歲那一年,他被封為太子,宮中頭一回舉辦了盛大的宴會,只為了慶賀他成了太子,離那至高無上的寶座又近了一步,甚至可以說是唾手可得。 他的老師扶闕就守著他的身邊,神色淡淡並未有一絲一毫的欣喜之色,就像是這一切本就是應該會發生的,正想開口質問扶闕,為什麼不慶賀他成了太子。 然而開聲之際,一名將領闖入了宴會,他渾身沾滿了血跡,每走一步,身子就搖晃一分,臉上皆是一條條的刀傷,一雙手更是血肉模糊。 一時間,宴會上的女眷都被嚇得齊齊尖叫,都快將他的耳膜穿破了。 還是扶闕喚了人,讓他們把那些嚇得面色蒼白的女眷給帶下去,那些平日裡儀態萬方、端莊文雅的貴女,此時此刻就像是瘋婦,刺眼的讓司空展霂呼吸都有些滯了。 將領在見到扶闕的那一刻便渾身失了力氣,倒在了地上,血肉模糊的手捂著臉失聲痛哭,淚從臉上劃過,猩紅色的水珠一滴連著一滴落在鋪在地面的地毯上,染得那花紋都變了色。 扶闕從臺階上走下,俯身握住了那雙血肉模糊的手,饒是月白色的袖口也被染上了血汙,他也渾然未覺。 只見那將領低聲說了什麼,扶闕整個人僵在原地,身子還微微顫抖著。 這場宴席不歡而散,扶闕與將領也不知去了何處,獨獨留著司空展霂有些狼狽的坐在那高位上。 第二日,他一早就躲進了清廉殿中,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原來昨日不只是他榮登太子之位,他極少見面的那位胞弟被父皇封了將軍,上了戰場。 東離國素來與他們西玥不對付,經常拉攏臨近的小國一起派兵攻打西玥,西玥邊境的城池皆失守,生活在那裡的百姓死了大半,剩下的也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流離失所還痛失家人。 西珏帝沒了法子,想起了一直被扶闕私下培養的司空展離,當即就封了將軍送往了戰場。 彼時。 他十五歲,他也十五歲。 他成了太子,他封了將軍。 他在宮中受著數百朝臣的拜見,各世家女眷的青睞,而他在戰場廝殺,手染鮮血,最後下落不明。 他自小在宮中受盡寵愛,父皇更是將天下的寶物都捧著送到他的面前,而他自小生活在最陰暗的地方,接受最殘酷的訓練,除了扶闕會每日按時去探望,便再也沒人想的起他。 他們是雙生胎呀! 他是活的如此風光,他卻見不得人。 窩在榻下偷聽的司空展霂捂著嘴不敢出聲,眼尾泛著緋紅,淚水隨著眼角流下,嘴裡頓時嚐到了鹹澀,胸腔裡跳動的心也鈍痛難忍。 腦海裡忽的就響起兒時扶闕對他說的那些話。 ‘他替你承擔了你本該的宿命,而你接替了本該屬於他的一切。’ 他才明白,他弟弟所受的一切都是替他承受的,他卻十數年都在怪扶闕不公平,怪為什麼自己還有個弟弟來分扶闕的寵愛。 清廉殿內奢華無比,四周的壁上皆用硃砂作了壁畫,不少地方還用珍稀寶石鑲嵌,殿內也不用燭火,而是用了數十個夜明珠將這大殿照亮。 西珏帝日日夜夜用以批奏摺的案桌更是用上好的紫檀木精心打造的,桌上的硯臺、狼毫毛筆,金碧輝煌的龍椅等等…… 這些都擔不起這殿門上掛著的‘清廉’二字。 司空展霂小聲啜泣,就這麼透著縫隙打量著殿內的一切,眼中猩紅一片,胸口傳來的陣陣痛感更為強烈,耳邊都是殿中大臣的提議。 那些在西珏帝面前十分得臉的大臣,都在說著放逐他的皇弟。 他們說他的皇弟是天煞孤星,會影響國運,會影響西珏帝一統玥靈大陸的大業。 他們說就讓他的皇弟死在那戰場上,反正是西珏帝一生的恥辱,好吃好喝的養了十五年,也算是死得其所。 真的是這樣嗎? 司空展霂鬆了一直捂著嘴的雙手,想要出聲打斷那些虛偽的大臣繼續說著侮辱司空展離的話,可他嘴皮子碰了碰,怎麼都出不了聲。 雙手緊緊握拳,這一刻他好恨。 他那在戰場上生死未卜的皇弟根本不是他們說的那樣不堪! 什麼天煞孤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