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扎，這是謝谷陵從徐儼琰眼中讀出的情緒。

他對此並不陌生。

他曾因為自己老闆幾度自問。

而在這數千年的漫長時光中，他在這四家無數族人身上看見過這種情緒。

所以他一開始就覺得徐儼琰讓他感覺熟悉。

因為走入這個階段的人並非只有她一個。

在掙扎中，徐儼琰必須和曾經的人一般做出自己的選擇——是繼續延續祖訓一生守護秘密，還是走向“復生”。

不過謝谷陵已經猜到徐儼琰會做什麼選擇，她的牽掛太多，輕易走不開。

這也是他能毫無顧忌將身份告知的原因。

他的計劃不需要其他人幫忙，但牽制“復生”卻需要。

不過他最屬意的合作物件，卻不是眼前這位會為了所謂的“意義”而感到掙扎的人。

他現在只是需要這位徐儼琰來牽線搭橋罷了。

“意義……”謝谷陵輕嘆一聲，“人生若是太糾結意義、價值等本就毫無實質的東西，只會越活越累。”

“生活，要做的從來不是尋找意義。”

謝谷陵說到這，不禁想起自己曾經困頓之時，他笑了笑，“我知道，你們幾家人多數是被命運所困，所做的事只是不得不做而非心甘情願。”

“我看過太多反抗的人了。”

“但這世上真正活得隨心所欲的人又有幾個呢？只是大家所困之事不同罷了。”

徐儼琰抬頭看向謝谷陵，目光閃爍，帶著幾分複雜的情緒。

她何嘗不懂這些道理，而且從小就接受家族培養的她，其實從未覺得自己為家族數千年的使命獻出生命有何不對。

但是……徐儼琰腦中不斷回閃族人倒下的畫面。

“我也知道，真正讓你不能釋懷的不是你自己的命運，而是為你心中在乎的人，你在替他們不值。”謝谷陵直擊徐儼琰內心最痛的點，也是這一點讓謝谷陵確定眼前的徐儼琰非他所要找的人。

早先他就因為徐儼琰的名字有所懷疑，在徐儼琰問出“有何意義”這樣的問題時他便越發確定。

徐、黎、季三家每一代都會選一人為首，這人要有足夠的才智定製計劃，有足夠的武力對抗敵人，有足夠的心性堅定不移將計劃執行下去。

他眼前的徐儼琰展露出來的能力滿足了前面兩點，但心性不足，難成大事。

三家絕不會選這樣一個人為一代人的領隊，這是對家族、對所有人的不負責。

“我們三家這一代的嫡系，死的死，瘋的瘋，殘的殘，現在倖存下來的不過十人。”徐儼琰沒看出謝谷陵眼中的探究之意，而是將謝谷陵當做自己壓抑許久後終於找到一個樹洞，將心中憋著的事都一股腦說了出來。。

“每次善後時我就會開始動搖。我們明明連自己守護的東西到底要怎麼用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守護它對這個世界而言是對是錯，只因我們認定這行為是對的，就前仆後繼的為其付出生命。”

“這行為……就如飛蛾撲火……”自取滅亡。

他們三家和“復生”的鬥爭並非一代兩代，而是持續了千年之久。

和可以接納外人的“復生”不同，有生力量只能靠族人輸血的三家，在人數上遠遠少於“復生”。

這樣耗下去，三家的情況只會越來越糟糕。

所以有時她會忍不住去想，為何不能如“復生”所願，開啟新紀元。

這對他們三家而言並非禍事！

謝谷陵看著徐儼琰的神情嚴肅的說道：“你是不是在想，即使不守護住秘密，守護住你們三家所持有的“鑰匙”，讓“復生”開啟新紀元對你們三家而言也不是禍事？”

徐儼琰被謝谷陵的氣勢喝退了一步，目光震驚的看著眼前輕易便猜透她想法的人。

“不用震驚，這數千年來，有這樣想法的三家人，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謝谷陵道：“你或許不知道，千年前最開始的“復生”便是由叛出三家的人組建而成的。”

“什麼？”徐儼琰不敢置信的看著謝谷陵，她一直知道，他們三家有叛變到“復生”的人，在混跡於“復生”的日子裡，她越發能理解他們的選擇，但她從未想過，“復生”一開始就是由他們三家的人組建起來的。

“長生啊，自古以來，求長生之人從來不少，而離“長生”這個秘密最近的一直都是你們三家人，怎麼可能會沒有人為此而心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