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公電母,以及所有掌管雨水的龍王全部息聲,無論百姓與巫師用何種方法祭神求雨,皆無反應。
龍冥淵看到滿目瘡痍的人間,並未有所舉動,直到他行至鼎湖。
那裡曾是他的故鄉,姬軒轅便在此為他封正。
而今,鼎湖竟然蒸發成不到一丈寬的泥潭。
瘦成皮包骨的婦人倒在湖邊,懷中抱著一個哭聲微弱的嬰兒,用破陶碗從泥潭中舀出渾濁的水,喂到嬰兒乾裂的口中。
“喝吧,喝完了就不渴了……”
嬰兒喝下那碗水,果然不哭了,但很快便沒了氣息。
婦人抱著孩子漸漸冰冷的屍體,麻木地給他唱著童謠。
那些食腐的烏鴉一擁而上,想要啄食她懷中嬰兒的屍體。
婦人不知從哪來的力氣,竟站起來用鞋底驅趕那些烏鴉。
“滾,別吃我兒子,滾開……”
可當她回過神時,發現孩子的半張臉已經被烏鴉啄得血肉模糊。
她跌坐在地,喉中發出不成調的嗚咽,可她身體裡沒有水份,自然也流不出眼淚。
又過了一日,那婦女也死了。
龍冥淵將她們母子二人的屍體埋葬在了鼎湖邊。
他抬頭看向熾烈碧空,突然明白,什麼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天界做事就永遠是對的嗎?
或許吧……
但他現在已經看清了自己的道。
龍冥淵扶搖而起,在半空中化回青龍,狂風呼嘯引來天河之水,灑向龜裂的大地。
甘霖傾盆而至,人們在雨中歡呼吶喊,貪婪地張開嘴巴吞嚥。
同時,他們看到了穿梭在雲層裡的青龍。
“是龍王救了我們!”
霎時,天昏地暗,萬道青光紫電般的均雷從雲層間蜿蜒而下,齊齊劈向那條巨大的青龍。
‘轟隆——’
山巒震顫,風雨肆虐。
連人類都已明白過來,這是天罰。
“老天爺啊,求求您放過龍王大人吧!”
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其餘百姓相繼跪拜磕頭,哀求聲大過了滾滾雷音。
可天界仍不為所動,青龍飛到哪裡,雷電就跟到哪裡。
當最後一道均雷劈下時,雲間出現了一條連線天地的光柱,將青龍奄奄一息的軀體吸入其中。
而後,雲開雨霽,萬物回春。
-
流波山,天界囚牢。
暗無天日。
流波山內住著一隻上古雷獸,所有犯了錯的神明與仙人都會被關到這裡,廢去全部法力,每日遭受雷擊之刑。
天女魃一步步走過漆黑的長廊,來到其中一間牢門前。
眼前這一幕,哪怕是早已忘卻七情六慾的神明都忍不住蹙眉。
龍冥淵雙手被綁在雷擊柱上,冷白如玉的面龐染著乾涸地血跡,烏髮凌亂,渾身上下佈滿深淺不一的血痕。
他低垂著頭,若不是能感覺到些微神識,天女魃幾乎以為他已經死了。
“廢去法力,抽出神格,變成一條最普通不過的黑龍,當真值得嗎?”她音調不住顫抖。
“值得不值得,我已經這麼做了。”龍冥淵抬頭,疲憊的笑容裡卻夾雜著幾絲釋然。
天女魃猝然一驚,她這才發現,龍冥淵的雙眸變得慘白無神。
“你,你的……”
“被那萬道均雷晃瞎了眼睛。”龍冥淵似是猜出了她的想法,語調從容帶笑,“姬軒轅的如意算盤還是打錯了,他想讓我替他多看看這世間,卻沒料到,如今我連看都看不見了!”
天女魃甚是不解,“就算你答應了姬軒轅,要幫他看顧這人間,但此次天罰連我們這些上古神仙亦不敢插手,你表面功夫做一做就好了,何必要與天過不去?”
龍冥淵緩緩搖頭,“不是姬軒轅,是我自己想這麼做。”
天女魃眼裡盡是迷惘,“那我就更不懂了……天界已經放話,除非金豆開花,否則你永遠也別想走出流波山!今日一別,恐怕我們再難相見。”
龍冥淵面容平靜,“保重。”
數年過後,人界百姓不知從哪裡得知,為他們降下甘霖的青龍被天界關押,每日還要遭受雷擊之刑,唯有金豆開花才能將其釋放。
於是百姓們自告奮勇,在二月初二這一日,集體用家中大鍋翻炒玉米。
從天界俯瞰人間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