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被傘骨彈開的力量推得踉蹌後退,傘暫時隔絕了周圍的喧囂,濃墨的顏色像夜一樣籠罩兩人,許黎明聽得見自己的心跳。
陸白天則僵住了,她藏在亂髮中的眼睛滿是不敢置信,身體很快不受控制地戰慄起來。
不知道是不信有人會在這樣的深淵中拉住她,還是不相信面前的人竟是許黎明。
晨曦怎麼會降臨極夜,雲又怎麼能觸碰汙泥。
但她還是抬起雙臂,用那雙見不得人的手,拉住了眼前人乾淨的外套下襬,好像抓著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呼吸急促,破碎的眼淚稀里嘩啦,順著她的嘴唇和鼻尖起伏,卻一滴都沒弄髒許黎明。
許黎明沒察覺她的不對,只當對方是嚇著了,因為她自己也心有餘悸,那女人腰身粗壯,看著就有很大的力氣,連輔導員都拉不住她,更何況自己。
又更何況瘦弱的陸白天。
被推開的女人很快更加憤怒,她再次撲過來,幸好輔導員此時發揮了作用,攔腰將人抱住。
“這裡是學校!學校!你怎麼能動手呢,我告訴你,你這樣威脅到學生的安全,我是要叫保安的!”輔導員終於發了脾氣,大吼一聲,蹩腳的普通話都氣出了播音水平。
他的怒吼響徹樓道,喇叭一樣放大幾倍,女人受了驚,終於站在原地不動了。
“來來來,進來喝杯茶,我們好好談。”輔導員見狀終於抹了把汗,一張臉像是剛扎進了雨地裡,又紅又溼。
女人被拉進去了,許黎明一直屏住的氣長長撥出,收起雨傘,衣襬的垂墜感一鬆,是陸白天鬆開了手。
她的指尖仍然蜷縮著,忘了收回。
“林晚在裡面。”她說。
“我不是來找她的……”許黎明話剛說了一半,身邊的門就再次被推開,林衡意摟著林晚的肩膀走了出來,看見許黎明和陸白天時,二人同時停下腳步。
許黎明總覺得如今的氣氛十分古怪,卻說不出哪裡古怪。
林晚的眼神淡淡掃過一身凌亂的陸白天,停在了許黎明身上,許黎明沒看她,一隻手還虛扶著眼前那人,修長的手臂很惹眼。
林晚心中一陣煩躁。
而林衡意的眼神卻到處亂瞟,彷彿陸白天是他視線的絕緣體,最後只能也看向許黎明,很快恢復平時溫文爾雅的做派,和藹地伸手。
“黎明,最近怎麼樣?”他含笑道。
“挺好的。”許黎明皺皺眉,回答。
“那就好,多謝你在學校照顧晚晚了,回去替我問你父親好。”林衡意和許黎明握了握手,看向林晚時,才發現對方已經兀自走遠。
淡粉色的針織裙搖曳在腳踝,長髮蜷曲,高傲得像公主。
林衡意抱歉地衝許黎明笑笑,隨後大步追上前,一路追,一路輕聲地哄,走廊又安靜下來,陸白天一直低著頭,好像發生的任何事都與她無關。
“你進來吧,許黎明。”輔導員的臉伸出大門,疲憊地說。
與此同時,剛才的女人被送了出來,她看上去平靜了不少,看向陸白天的眼神雖潮水洶湧,但不太像是個瘋子了。
許黎明這時候才看清她的臉,濃厚的妝容將面板遮得如同假面,但分佈均勻的五官還能看出往日的柔美。
“還不快走。”女人開口,隨後用力拽了陸白天一把,女孩的腳步被扯得踉蹌,沉默跟上。
她的背影很單薄,很狼狽,發繩早不知去了哪裡,頭髮凌亂披散,臉上紅腫醒目。
路過走廊的人都會疑惑地回頭張望。
許黎明眉頭越皺越緊,她又無意識地將手插在兜裡,漆黑的眼睛和碎髮融為一體。
“等等。”許黎明忽然開口,而後撿起地上的眼鏡,邁開長腿,大步衝陸白天而去,女人不耐煩地回頭看向她,想說什麼卻被許黎明打斷。
“你要你女兒就這樣出去嗎?”許黎明已經慍怒地站在了她們身後,將手搭在陸白天肩頭,女孩的身軀因此一震。
然後僵硬地被拉轉過來,對上了許黎明的目光,那眼神一向漫不經心,但落在身上卻如炎夏明火,烤得人,站都站不穩。
許黎明沒發現陸白天的不對,她隨手從手腕上扯下一根發繩,然後張開雙臂伸到陸白天腦後,利落地幫她紮起頭髮。
她的指尖偶爾蹭過她的脖頸,從被觸碰的地方蒙上淡淡的紅,逐漸與臉上的紅痕融為一體。
像東風擰落殘梅,在雪地裡醒目。
許黎明從沒這麼仔細看過陸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