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瘦弱成那樣,手指也是冰冰涼涼,也許,他已經活不久了吧……
——我喜歡碗蓮,小夫子,你還記得嗎,你給我看的第一朵碗蓮的模樣。
——記得,臣……記得。
一步一步,洛平走得很慢很慢,走了很久也沒有走出多遠。
比起他平步青雲的一生來說,他如今走得實在太慢了。
北方。
皇城就在北方。
他的帝王,他的權勢,都在北方……
終於,雙腳徹底失去了知覺,他跌跪在地上。
仰頭看天,落雪紛紛。
雪花在他的臉上融化,與他的淚水混合,順著臉頰滾下,滴落在那隻空碗裡。
再沒有一點力氣了。
洛平側躺在雪地中,看著碗裡的點點水光,無聲地慟哭,無聲地嘲笑。
生命被大地一點點吸走,他感覺得到,自己越來越輕,越來越困。閉上眼睛之前,他彷彿看見了一汪荷塘,那裡有一個小小的孩子,以指蘸水,在地上寫字。
回眸一笑,軟軟地喚他:“小夫子,你來啦……”
洛平至死都握著那隻碗,直到白雪覆蓋一切。
皇上,那第一朵碗蓮碎在了臣的手裡。
臣用臣的一生,賠給您這最後一朵,不知它能否比得過您手裡的,一碗江山。
一代風雲朝臣,就這樣凍死在了雪地裡。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皇帝聽聞反賊洛平的死訊,竟下旨為他舉行了國喪,舉國上下為洛丞相哀悼,喪期整整七日。
這七日,年輕的君王未曾上朝,更未曾駕臨後宮。
太后、嬪妃和大臣們甚為擔憂,多次向皇帝的內侍高福打探訊息,卻只得到一個莫名其妙的答覆:皇上在專心養花。
皇上的枕邊放著一隻白瓷碗,不是官窯燒製的,亦不是進貢來的,只是路邊攤上的那種,極其廉價的白瓷碗。
這隻碗裡,養了一朵蓮花。
洛丞相的頭七過去,一切都步上了正規。皇帝依舊是那個嚴謹治國的皇帝,天下依舊是那個四海昇平的天下。
只不過,那隻碗裡的蓮花未開先敗,像是在預示,大承將要從盛世走向衰亡。
那夜,高福給就寢的皇上吹燈,聽見皇上夢中囈語,反反覆覆就那一個詞句:
“洛卿,洛卿,洛卿啊……”聲如孩提泣訴。
淚落瓷碗,噗地一聲悶響,跌碎在頹敗的蓮瓣上。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預告:
如果重新來過,我還是要做官,做大官。
☆、第二章 渡浮生
枉死城中,兩名鬼差領著洛平朝往生殿走去,四周白霧濛濛,除了腳下的路,哪裡都瞧不清楚。與人間喧鬧不同,這冥府內,當真一點生氣也沒有。
洛平幾番回首,皆被迷霧遮眼,再看不見那讓他惦念的琉璃宮瓦、前世榮華。
“哎……”長嘆了一口氣,洛平開口問身旁的鬼差,“這位兄臺,鄙人有一事請教,不知可否相告。”
兩名鬼差對看了一眼,頗為訝異。
這裡是枉死城,平素前來此地之人,莫不是含冤含怒而死,三魂七魄在死後多被自身怨氣衝散遺落人間,以致魂魄不全,到達冥府時,已是神情恍惚反應遲鈍。像此人這般鎮定自若,甚至還對索他魂魄的鬼差如此謙恭禮遇,實屬罕見。
其中一名鬼差用血紅的眼睛睨他:“你想說什麼?我醜話說在前頭,既已在此,你是斷不可能還陽了,就算有什麼遺言,也不能傳達回去。”
“鄙人知道。”洛平頷首,“前生已逝,多說無用,鄙人只是想問……那個……”
他眉目微斂,似有些不好意思,半闔的眼眸,竟給那副尋常容貌平添了一分靈韻,生生把兩名鬼差的好奇心勾了出來:“有話快說!別支支吾吾的!”
“既如此,鄙人就直說了。”洛平深吸一口氣,“請問,這冥府之中可有哪個官職空缺?”
“哈?”兩個鬼差皆是一愣,這人搞什麼?死下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求官?
洛平接著說:“是這樣的,鄙人口齒伶俐,為人正直,處事機敏,此生遍讀聖賢書,也被人間的皇帝選做了官員,經驗甚是豐富,故而想在貴府謀求個一官半職……”
那名紅眼鬼差立即打斷他的話:“如果真如你所說,你怎會落入這枉死城?哼,依我看你此生定是個貪官汙吏,終是惹下報應,才平白枉死。”說到這兒他上下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