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轉身離去,夜月色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已用盡,慢慢的靠回床上。月明此時打了簾子進來,她是個伶俐的丫頭,知道剛才皇帝和攝政王有話要說,所以直到他們談完了才進來。進來時手中並沒有端著茶,倒端著一隻白玉雕龍蓮花碗。
“是什麼?”夜月色看著那冒著熱氣的碗問她。
“回稟皇上,這是攝政王殿下吩咐御膳房給您煮的紅棗粥。”
“紅棗粥?”夜月色有些疑惑。蕭凌天吩咐煮的,為什麼?
“咱們吟風國的傳統,女孩子初潮時家人都要煮紅棗粥慶祝的。昨天奴婢也只是順嘴提了一句而已,沒想到殿下竟然記住了,今日早朝前特地吩咐了御膳房呢。”
夜月色伸手接過了那碗紅棗粥,那氤氳的熱氣似乎又勾起了她的淚。小小的喝了一口,那樣甜又那樣苦。
第五章
朝旭十年的第一場冬雪來的極為安靜,夜月色一覺醒來便覺得室外一片銀光耀眼。問了月明知道是降了初雪之後,便連忙梳洗打扮好。穿上厚厚的夾襖,又披上雪貂毛的披風,該是上早朝的時間了,但她想在早朝之前先看看吟風國的雪。
待到步出紫辰宮,才發現雪仍靜靜的飄著。整個世界已是一片銀裝素裹,白壁嬌嬈。雖是初雪,卻下的極深,殿前的開闊庭院上已落了厚厚一層。夜月色童心頓起,不顧滄海月明的阻攔,執意跑到庭院中在雪上印下深深的腳印。正看著那腳印歡喜,一抬頭卻看見蕭凌天正站在宮門外看著她。
身後的太監為他撐起油紙傘,他裡面穿著白色朝服,外面卻罩著一件純黑色的水貂毛披風,頭戴著白玉冠,似乎比夜月色初見他時又英挺了幾分。
上次那輕輕一吻之後,他們二人之間有了一種默契,像兄妹一樣相處著,靜靜等著蕭凌天口中的合適的時機到來。夜月色壓抑著心中隱痛,越發的安靜乖巧,於暗中緊緊守著自己的心,生怕遺落的更多。蕭凌天隱約知道她的心事,雖覺得隱隱心痛,但也理智的與她保持距離,不想給她無謂的希望。兩廂忍讓之下,竟比以前生分了許多。
本來蕭凌天上朝是不必經過紫辰宮的,但今日他卻偏偏想到紫辰宮看一看,結果一來,就看到了那雪地中的精靈。很少看到她如此頑皮的樣子,此刻見了,才覺得她有點像個十四歲的孩子,不再像以前連笑都帶著淡淡的愁,心底越發的疼起來。
終於上前兩步向夜月色拱手見了禮,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過了良久,終於輕嘆一聲:
“陛下,當心著涼。”
夜月色心中酸楚,這人,雖面上有時冷冷的,到底還是關心她。殊不知正是這樣不經意的溫柔才最能輕易開啟她的心防,叫她拒絕也不是,接受也不是。
“謝謝殿下關心。”她低聲應了。此時月明已上前為她撐起了傘,她便和蕭凌天並肩前行,身後跟著太監侍女,一行人浩浩蕩蕩嚮明光殿走去。
憑良心說,夜月色其實是個挺沒心沒肺的人,跟著上了半年左右的早朝,除了每天聚在御書房的幾個人之外,別的大臣竟沒幾個記住名字的。至於朝政大事,枉費了蕭凌天日日給她授課,她到現在也沒辦法搞得清楚明白,簡單一句話,她就不是搞政治的料。可就她這樣對政治一竅不通的人,近日來也漸漸發覺了朝堂之上的不對勁。
要在以前,蕭凌天在朝堂上說一,絕不會有人說二,所以夜月色常在心中腹誹早朝不過是個擺設。但最近,似乎以左相沈復言為首的一些文官想要從蕭凌天手中分權,許多事雖說不上是與他針鋒相對,但也讓人漸漸嗅到了火藥味。
今日早朝的主要議題是年末的國庫清帳,夜月色聽了半天終於聽出了端倪來。原來每年冬天若是嚴寒,洛水便會結冰,臨水國便經常會渡河騷擾,因此每年冬天吟風國都會在邊城佈下大量軍力來應對。既要布軍,便要花錢,這錢自然是要從國庫中出的。吟風國近年來國泰民安,戰事又少,所以國庫本該是很充裕的。但問題就出在這,這本該很充裕的國庫此刻竟沒有多少現銀了。
夜月色一邊聽著一邊在心中冷笑,貪官汙吏不管在哪個朝代哪個時空都沒少過。以前還覺得蕭凌天挺有手段,吟風國也算是吏治清明,誰知到了年終時刻才知道,竟有那麼多官員私借了國庫的銀子不還,尤以左相沈復言為最。蕭凌天提出要在年前將銀子還清,他們不但推脫,還厚顏無恥的列舉種種理由,說明臨水國今年必不會進犯。總而言之一句話,今年不想還!
夜月色看著蕭凌天面露苦惱之色,心中有一種很滑稽的感覺,這可不像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