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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當初張義因救我,受了水清揚一劍,偏是一路奔波趕到崖邊,我的絕決一跳又讓他吊在崖邊企圖救我,而讓背後暴露於蕭戰箭下……他究竟是生是死,我竟不敢想下去。

阿呼爾輕聲一嘆:“我們爺……是個好人,會平安的……”

昏暗的火苗暴漲了一下,微竄的熱氣彷彿一下灼痛了我的眼,讓我眼中微微一酸——好人,會平安的!

可是,這世上,哪有什麼絕對的好人?!

青屏說,我們少爺是好人——可是朱離卻是傷我最深的那個人!

阿呼爾說,我們王爺是好人——可是對陸言和邊關甚至整個大奕朝來說,他們卻是殺人如麻、茹毛飲血的異族!

水清揚說,你是好人——可是我背棄了朱離,傷害了張義,連我都覺得自己越來越冷酷無情!

這世上,哪有什麼真正的好人?!

一時無言,我只盯著那明滅的燭火,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遠遠聽得陸言刻意的咳嗽,我將提籃向阿呼爾推了推:“這裡面是些食物和清水,你……留著吧……”

這些東西,是讓寧王府的人幫我準備的,借花獻佛,只能說是聊表心意,畢竟我在牢裡待過,深知裡面的艱難。進來之前,陸言親手翻看過裡面的東西——我不得不佩服他的仔細與謹慎。

阿呼爾望著我,忽然低低笑了一聲:“我知道……落在他們手裡,我肯定得死。”

我怔了一下,忽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只想知道……我家爺,好不好,他若沒事,我也放心了……”

我訥訥無言,其實他的結局我也知道,卻不敢去想。

翻出水清揚送我的金創藥,我遞給他輕聲嘆息:“留著吧,也許會有用……”

阿呼爾伸手接過,目光微不可見的一閃!

是的,貼在藥盒子下面的,是我的一枚耳環。

銀製的環圈被我掰成扁扁的一片,只有兩三公分長短,窄而薄而利。我知道,阿呼爾身懷武功,應該也是不弱的。但願他能夠善用此物——這是我唯一能做的,如此微不足道,也許連良心上的平安都換不得的微緲。

聽到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我緩緩起身,目注著阿呼爾,一字一字地道:“好好活著,哪怕拖得一天,也總有希望!”

這一句,我卻不知道是為什麼說服他,還是說服自己,又或者是……那個人!

阿呼爾忽然雙手在地上用力一撐,從半臥的姿勢變成跪姿,向我深深的叩了一個頭,手腕腳腕間的鐐銬叮噹作響:“謝謝白姑娘,不管阿呼爾還能不能活著,姑娘的情義我終生不忘!若有來世……”

我只覺得心痛難當。我所做的只有這麼一點,卻換來他這樣的大禮,情何以堪。於是我復又蹲下去,雙手握住他的手臂,扶他坐好,緩緩道:“若有來世,依舊只求堂堂正正存活於世,無愧於心罷了,而下一世,無論誰的是非恩怨,我都不想欠不想還不想記!”

說罷,我起身,轉頭,快步離開。

我怕我再不走,又會流淚。

然後我依舊聽到叮噹作響的鐵鏈聲,和一聲彷彿壓在我胸口的沉沉的叩頭聲……

陸言的腳步聲在我身後不緊不慢,彷彿我走得多快多慢,他都永遠這樣氣定神閒的跟在身後。

我忽然覺得,這人的心機之深沉,絕不在朱離和水清揚之下。深深吸了口室外清涼的空氣,卻依然排不去心中的鬱悶,我頓了腳步瞥了眼身後的陸言和他的兩個親衛剛要開口,卻聽他在我身後緩緩道:“為什麼?他只是一個遼人,而且還只是個……下人……”

什麼“為什麼”?我怔了一下——是為什麼會來探望他,還是為什麼以平禮相待?或者是為什麼會為他傷心難過落淚?或許我的世界與陸言的世界差距太大,或者他永遠不可能體會到我面對生命的尊嚴的鄭重,但我還是轉身看向他:“下人,也是人。”

不管是上人,還是下人,不管是漢人,還是遼人——我尊重生命的個體。

陸言明顯因為我的話而一呆,片刻之後卻只是冷笑一聲。

我不求他能理解,就算他聰明非凡,就算他與水清揚是朋友,然而我與他,終究不相為謀。

我不再言語,轉身欲走,他卻在我身後冷冷道:“若是你的父母姐妹,全部死在遼人手裡,只怕你就不會說得這麼輕鬆。”

我嘆息——聽得出他話裡的恨意。那麼,那個父母姐妹全死在遼人手裡的人,可是他?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