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輛普通的馬車,想來是給跟著的大丫頭們坐的。慶安街上烏壓壓地佔了一路,再加上那跟著出來的小廝長隨等人,真是好不壯觀。
雲寧這些都沒瞧在眼裡,目光陰鬱,看著那跟在八人大轎旁邊的一個少年公子。那人銀鞍白馬,衣飾鮮明,容貌十分秀美。雲白色滾海藍回字紋的軟綢長衫,脖子上一隻極大的黃金瓔珞,上頭垂著通靈寶玉,不是賈家的鳳凰蛋賈寶玉,又是哪個?
雲寧冷冷地看著賈寶玉顧盼神飛的樣子,眼中全是嘲諷。這就是前兒憂心忡忡來找自己的那個,若是未見他此時如此歡喜,自己還真當他是對林姑娘有何念頭呢。那日他的一番話說得曖昧,若不是這兩年自己與林府來往,深知未婚妻的性情為人,只怕還真是就誤會呢。
罷了,正要下大定禮的時候,且先饒過他,待過了這個事兒,自己必要出了這口氣的!
卻說賈寶玉這邊兒,自從林之孝家的直言黛玉在家裡備嫁繡嫁衣後,就有了幾分痴意,連帶著人也懶懶懨懨,不愛出門。
那日襲人正在屋子裡哄他說話,外頭寶釵進來了,笑道:“大熱天氣的,你們也不嫌悶得慌。只在屋子裡也不出去,難道怕曬黑了不成?”
寶玉雖然心裡並不認可寶釵,卻也並不否認,寶釵自有她的可愛之處。若說黛玉容貌氣質自是極好,清雅如蓮;那寶釵站在黛玉身邊兒,卻也並不會黯然失色。
身上淺黃色的偏襟兒紗制長褙子配著淡紫色紗裙,將寶釵襯得柔美豐潤,愈發如同盛開的牡丹一般豔麗動人。
寶玉不禁看得有些呆了。
寶釵被他盯得有些個面紅,襲人見了忙道:“寶姑娘是從哪裡過來?”
“才在姨媽那裡的。聽說了宮裡的娘娘叫去打平安醮呢,姨媽正遣人到處去問誰去逛呢。”
寶玉聽了,忙坐直了問道:“可是真的?定了什麼時候去?”
寶釵笑道:“誰可來哄你做什麼?自然是真的了。聽姨媽的意思,是越快越好,許是後兒罷?再也得聽聽老太太怎麼說。”
寶玉便問:“姐姐去不去?”
襲人倒了茶過來給寶釵,也看著她,等她說話。
寶釵喝了一口茶才道:“原本是想著熱,便不去了。姨媽倒是說那裡很是涼快的,不為了看戲,單是去拜拜也是好的。”
寶玉喜道:“是了,那觀裡我常去,真真是個消暑的好去處。二姐姐她們自然也是去的。”
忽又想起黛玉來,立時便蔫了下來,喃喃道:“若是林妹妹也能同去便好了……”
寶釵襲人聽了心裡都是一沉,黛玉被賜婚,嫁與他人已成定局,卻不料寶玉依舊是念念不忘的,這,卻如何是好?
不約而同的,寶釵襲人都在心裡轉了十數個主意。
襲人順手拿過桌子上的針線筐,撿了一隻做了一半的扇套來縫著,輕聲說道:“林姑娘如今正忙著,哪裡有功夫來消暑看戲?好好兒地說著話,二姑娘幾個都去,寶姑娘也去,二爺想著這些個姐姐妹妹豈不是好?林姑娘既是不在跟前,你每日唸叨著,她也不能知道不是?”
寶玉臉色瞬時便不好了,有心說襲人幾句,又恐在寶釵面前駁了她不好看,因此張了張嘴,卻又沒說什麼,隻手裡轉著茶杯不說話。
襲人醒悟過來,自己說話太過造次,明晃晃地帶著對林姑娘的不滿了,咬了咬嘴唇,臉慢慢漲紅了。慌忙起身,道:“我去瞧瞧外頭有沒有新鮮的果子點心。”言罷,匆匆出去了。
寶釵猶如沒有聽見看見一般,輕嘆道:“雖則林妹妹夫家門第高貴,卻不知日後如何呢。林妹妹最是不能受一點子委屈的,我倒是很為她擔著心。”
寶玉一怔,忙問端的。
“雖然林妹妹是太上皇親口賜婚,榮耀非常。可我記得,有句老話,叫做‘一入侯門深似海’。你想一想,不說別的,便是咱們這樣的人家,還有多少不如意事。”說到此處,寶釵白嫩的臉上忽然一紅,向門口看了一眼,低下頭去,用那手裡的粉色帕子拭了拭鼻翼。
這一紅了臉,原本就鮮豔嫵媚的臉上更如明珠生暈一般,襯著耳邊的紅寶墜子愈發紅了一些。
寶玉看了,心裡暗道:寶姐姐這一向穩重大方,輕易做不出這等小兒女姿態。我只道她是個老迂腐的人物,卻不料竟是自誤了。
他不算傻,寶釵所說的不如意事,又往門口看了那一眼,便明白了是說的妻妾通房爭風吃醋。
寶玉一點兒也不懷疑寶釵所說,他自己的父親那樣端方的性子,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