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剛要下了床,一陣腳步聲響,便聽見外間的簾子響了一下,接著便有人從那檀木雕花緙絲繡山水屏風後頭轉了進來,一前一後,正是司徒嵐和雲寧兩個。
看林琰正披著一件兒袍子彎腰要下來,司徒嵐先就大步邁過去按住了,皺眉道:“你這才睡醒了,別忙著起來。”
伸手之際,碰到了林琰的後頸,覺得尚有些潮意,眉間“川”字更深了些,“知道著涼了還不好好兒歇著?”
說話間已經又將人按在了床榻之上蓋好了,林琰笑道:“有客到訪,安能如此?”
翠染見了二人舉動,微低著頭出去倒茶,心下卻是一片駭然——大爺,與那位忠順王爺……
雲寧一邊兒閒閒地看著,問道:“大舅兄好些了?”
林琰眨眨眼睛,覺得今日雲寧神色與平常分外不同。
其時他說話聲音帶著三分沙啞,司徒嵐好心地將花几上的溫水遞給他。
雲寧原本俊美冷厲的一張臉上全是笑意,眼角眉梢抑制不住的彎著:“夫人有喜了,大舅兄要做舅舅了。”
“噗”的一聲,林琰一口尚未嚥下的水都噴了出來,人也跟著被嗆得咳了幾聲。
司徒嵐頗為埋怨地瞪了一眼雲寧,替林琰擦了擦,道:“他已經炫耀了一整日了,就只差了在腦門上寫了‘當爹’兩個字。”
若是此時有力氣,林琰真相踢了雲寧一腳——自家妹子才多大?過了年才十六!這就要當娘了?
他當然知道女孩子嫁為人婦,最重要的便是要產下嫡子以穩固自己的地位,也知道這個時候十五六歲便做了孃的並不在少數,可放到黛玉身上,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可思議。
雖然黛玉這幾年身體被調養的並沒有那麼弱,可她本身便生得纖細窈窕,看著雖是好看,終不免讓人覺得有些文弱。這懷孕生產之苦,她可能受的?
不過,能夠有個小小的,軟軟的,香香的孩子叫自己舅舅,似乎也是很好的?
林琰又不免想象了一番自己抱著小號兒的雲寧逗弄的情形,忙搖了搖頭,那還是算了罷!
司徒嵐雲寧兩個看著林琰臉上忽喜忽憂,忽而嘴角帶笑,忽而目露驚色,互看了一眼,都有些無語。
外邊兒屋子裡掛著的自鳴鐘響了起來,翠染端著茶奉與雲寧和司徒嵐兩個,給林琰的仍是一盅溫水。
又有碧蘿進來往火盆裡添了些銀霜炭,又點起了燈。
林琰便問道:“什麼時辰了?”
“申時三刻了。”碧蘿回道,“外邊兒開始落了小雪渣兒了。”
林琰聽了忙問:“妹妹那邊兒院子有些日子沒住過人了,可冷不冷?碧蘿你帶著人過去瞧了沒有?”
“回大爺,姑奶奶那裡我才回來。屋子裡燒的暖暖的,姑爺和大爺都請放心便是。”
林琰想到黛玉才有了身孕,哪裡能受得住炭氣?忙又囑咐:“叫人去燒暖龍,別讓炭火嗆著妹妹。”
轉頭問雲寧:“今兒可還回你們府裡去?”
雲寧搖搖頭,黛玉連衣裳什麼的都包裹了來的,哪裡肯回去?再說了,既然下了雪,路上定是溼滑的,若是有個閃失,可就不好了。自然還是住下來方便些。
司徒嵐喝了一口茶,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林琰含笑看他,原本就因為生病顯得愈發水潤了些的眼中滿是戲謔,“天寒且黑,王爺若是不嫌寒邸簡陋,便請也一同留下如何?”
“子非太過客氣了,小王卻之不恭。”
雲寧在一旁瞧著兩個人假模假樣的一個讓,一個謝,心裡腹誹不已——就不信你司徒嵐是頭一回在這裡留下!
碧蘿聽了這話,不等林琰吩咐,便忙拉了翠染出去,親自去給司徒嵐收拾屋子。
“碧蘿姐姐,你說,大爺跟那個王爺……是不是太熟了些?”翠染猶豫著問道。
碧蘿正抖著一床嶄新的綾子被,聞言手一頓,才轉過身來正色道:“主子的事情,不該看的哪怕看見了,也當沒看見;不該問的,更是不要亂問。”
翠染垂下眼皮,輕輕地嘆了口氣。
這邊兒黛玉因為初次有孕,到底年紀還小些,近幾日總是有些懨懨欲睡。窩在屋子裡頭也眯了一小覺,醒來時候便聽見雪雁說哥哥已經醒了,姑爺和同來的王爺都過去看視了。
黛玉有心往那邊兒去瞧瞧,跟著來伺候的王嬤嬤勸道:“外頭飄上雪珠兒了,地上溼溼的,又黑。這會子姑娘過去,實在是不方便了。況且大爺姑爺知道了也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