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驛道上幾乎不見人影。
在獻辰與昊光交界附近的山中小道邊,一家茶鋪熱鬧非凡,客人往來不絕。
商旅、江湖人士毫無隔隙,大口飲酒,大口吃肉,談笑風聲。
與周圍肆意的笑鬧聲相較,最角落的案几旁顯得極為安靜,彷彿與世隔絕。
客人很多,一張案几邊擠著六七個人,有些還未找到地方坐下。但,無人往那張案几去,就連走過那案几邊,眾人都格外小心翼翼。
其實,那張案几邊也沒坐著凶神惡煞,只是兩個衣衫破舊、塵沙覆面的人在靜靜地吃麵罷了。他們周遭也沒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息,甚至沒什麼特別之處,不知為何,卻令人覺得不能招惹。
又一批新客到了,風塵僕僕,一面找地方坐下,一面與旁邊好奇的人寒暄起來。
“各位是獻辰人吧,打哪兒來?”
“池陽禹州。”
“是做生意麼?”
“是,不過,這次回鄉並非為了生意上的事。”
“噢……最近看見許多獻辰人行色匆匆回鄉呢。”
“兄臺有所不知,我們都是回國奔國喪。”
“國……喪?”
茶鋪中突然一片寂靜,似乎眾人都在仔細理解品味這則驚天的訊息。
有人插口道:“什麼國喪?例會時,那位陛下不是還好好的麼?”
“皇上倏患暴病,前兩日駕崩了,舉國行四十九日國葬禮。”
“惡疾來得快……真意想不到。”
“哼,依我看,是天怒人怨得的報應。”
“噓……小兄弟,這話可說不得,聽說暗行使也都紛紛奔喪回京……這裡人這麼多,保不準……”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望向角落,又慌忙移開。
那兩人卻只對視一眼,並未言語。不多時,他們便起身結帳,緩步走出了茶鋪。
離茶鋪一段距離後,二人在一條小溪邊停下了,蹲身清洗著臉。
“無極,這幾日追殺我們的人確實少了很多,難道他真死了?”三個月前的希望居然成了事實,一時令人難以置信。這個訊息也難辨真假。
洛無極擦了臉上的水,站起來:“國喪之時,在外的百姓必須歸國奔喪。那些人確是普通百姓,應當不會有錯。”
“捕風陣還在麼?”
“捕風陣的陣眼不是他,他死了,陣形依然執行如故。”
“究竟是真是假?我仍覺著太過巧合了。”洛自醉並不覺得獻辰帝會暴病身亡。他活得相當自我,隨心所欲,這種愜意生活的人怎會說死就死?雖然斬盡血族出而為帝,但他處理朝政也相當明智,並且不近美色。靈力高強、功力深厚、生活規律,這樣的人怎可能突然得病死亡?
“去趟平輿便知真假了。”
“去平輿?”無異於自投羅網。只要接近平輿鎮,暗中蟄伏,佈下天羅地網的獻辰暗行使和侍衛便會發現他們。被數千人圍追堵截的經歷,一次便已經足夠了。
眼見洛自醉的臉色黯下來,洛無極笑道:“只需遠遠看東之宮是否掛了靈幔靈幡便可。”
“……難不成你還想過要入鎮?”
“我的傷已經完全好了,沒幾個人是我的對手,不必擔心。”
洛自醉捧起清水,喝了幾口,皺起眉來:說起“對手”,他似乎忘了什麼事……究竟忘了什麼呢?
未時末,洛無極和洛自醉閃過一群群暗行使和侍衛,登上一座能望見行宮的小山。
立在山頂的巨木之上遠眺,東之宮白幡高懸,北之宮、西之宮、南之宮為表哀悼之意,也都一片素白。
“真的。”洛自醉低低道。
獻辰宮廷出了什麼變故?說是暴病身亡,恐怕誰也不會信。難道是刺殺?不,若是刺殺,天下早便沸騰了。
況且,刺殺在位之帝與皇子女間爭奪皇位不同,被四國視為禁忌。國師絕不會容忍如此大逆不道的人登上帝位。而要同時殺掉皇帝與國師,幾乎是沒有可能的。因此,他所看到的四國史書中,從未有刺殺皇帝成功登上皇位的先例。周家之所以鋌而走險,也是被慾望衝昏了頭腦,或者說,太過信任所謂的天命了。重霂並不是為了讓他們尊榮無限而降生的,而是為了他自己的人生而出世,將來按他的願望成為四國中任何一國的國師。
獻辰帝固然死得蹊蹺,了時國師未發現刺殺的證據也只能作罷。而今,太子也並沒有即位稱帝的跡象,恐怕情勢已經無法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