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路的侍衛雖然掌著燈,然而馬奔得太快,根本照不清路況。洛自醉甩著鞭,僅憑著直覺御馬前行。
倏然,路中央多出一個影子。看上去身形非常矮小,貌似還是個孩子。
大半夜的,內城哪來的孩子?來不及多想,洛自醉和後亟琰連忙勒住韁繩。
駿馬半仰直身,踢著前腿,長嘶一聲。
就在這剎那間,洛自醉突然覺得身體僵住了,就似被人點了穴一般,完全無法動彈。而胯下的馬卻已然失控,徑直朝呆立在路中的黑影衝將過去。
一瞬間,孩子的臉孔清晰了。
居然是臨!他怎會出現在這裡?不是好好的睡著了麼!
這麼一念之間,馬高高躍起,從嚇得失去反應的臨頭頂跳過,往一旁的巷口狂奔而去。
細細的冰涼的雨絲打在臉上,像無數根針狠狠刺下般疼痛。
洛自醉眼睜睜地看著巷子盡頭的高牆越來越近,卻仍然無法支配自己的身體,似乎靈魂已出竅了一般。周圍也沒有任何聲音,彷彿衝進了與世隔絕的空間。
馬重重撞上牆的剎那,虛空中射出無數箭鏃。
不能死!
不能死!快動起來!一陣寒風從背後捲過來,身體從麻木到恢復知覺。洛自醉反射性地躍起,在空中輕旋翩躚,長袖捲住紛沓而至的暗箭,而後飄飄落下。
馬一聲哀鳴,血沫四濺。
溫熱的血噴了滿臉,遮住了視線。被血覆蓋的部分如灼傷般疼痛,且痛感迅速自臉部往身體四處擴散。
洛自醉抬起袖拭去血跡,取出常帶在身邊的解毒藥服下。
這時,後頭傳來後亟琰的呼聲。
想起方才將他喚醒的寒風,洛自醉微笑著回首道:“我沒事。臨怎樣了?”
後亟琰縱身躍到他身側,笑容中帶著幾分陰寒:“沒受傷,還有些迷迷糊糊。呵,她果然沒將朕放在眼裡,竟然對我們施術。”
“大概是她來行宮之前設下的罷。別處恐怕也有危險,不知文宣陛下和淳熙陛下現下如何。”幸得後亟琰靈力高,容易掙脫邪術控制,這才救了他一命。洛自醉輕皺眉,注視著倒臥在地上,血肉模糊的馬:“這馬幾年來一直隨在我身邊,平素最是溫順……”
“只這匹馬發狂,應當不是邪術,而是下了藥罷。”
痛失愛馬,洛自醉抿緊唇,遙遙望著聖宮的方向:“果然是被逼急了。”淡淡笑了笑後,他垂眼打量著自己幾近血紅的禮服:“這麼一身血可入不了聖宮。”
“來人,將臨帶回行宮,查查今日誰去了馬廄。再兩人迅速前去通報文宣陛下和淳熙陛下。”吩咐完,後亟琰也上下掃視了他一番,笑道:“染色了一般,血腥氣也重得驚人。正巧,這裡離雲王府不遠,過去沐浴換衣罷。”
“只能如此了。”
雖然洛自醉只到過一回雲王府,但云王府的侍衛顯然都對他印象深刻。見他滿身血淋淋的,無人不怔愣。之後,酷似其主的淡漠表情破裂,都有些慌張起來。
縱是慌張,他們的分工依舊十分明確。立刻有人將兩位貴客帶到帝無極的寢閣;另外有人詢問了洛自醉的傷勢,頗有些多餘地喚了大夫;還有人不聲不響地準備了一身衣物,引著他去浴池。
周身還有些痠麻,體內真氣也執行不暢,洛自醉頗有些費力的洗浴過後,便由得那大夫看診了。
搭著脈診了半晌,大夫撫著灰色的羊鬍子,望著他低聲問:“殿下莫非是中了毒?”
分明已經服過解毒藥,卻沒有起作用麼?還是隻留了些餘毒而已?洛自醉望了望分隔書案與長榻的屏風。雖然看不見倚靠在榻邊的後亟琰,但他很清楚,就算聲音再輕也瞞不過他。然,不知不覺間,他還是壓低了聲音:“毒性重否?”
“小人無能,無法診出。但就目下來看,毒性並不強。不過,殿下還是應當多休息調養。如若氣血流動過快,毒性將迅速擴散至臟器內。”
“目下很難再有令我動用內力和靈力的情況,大概無妨罷。”
若再服藥亦無效,讓重霂來解便可。洛自醉微微一笑,示意大夫暫且退下。
室內復又歸於寧靜。過了約莫半刻鍾,屏風後傳來後亟琰的聲音:“你別去了,我叫重霂小兒過來替你診斷。馬的血有毒麼?”
“或許是罷。我已經服過藥了,相信至少能解一半毒性。”
“非去不可麼?”
“非去不可。”
洛自醉起身,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