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都鎖進了妝匣,入宮之後,更是分賜給了其他嬪妃。一國之母沉重的膽子壓在她的身上,她連普通女子的幸福都享不了,每日牽掛的都是朕,想著怎樣為朕分憂。每年按著關外傳統技藝,用鹿羔細皮絨做荷包送給朕,提醒朕不要忘本。
還有一年,朕患了癰瘡,太醫囑咐要靜養百日,皇后她就每夜在朕的寢宮外居住侍奉,做了足足一百日的守夜宮女……”
他目光迷離,似乎還沉浸在皇后在側的溫柔中。是怎樣的伉儷情深,才讓他沉迷在往事中不能自拔,四年時間過去了,他還念念不忘當年的情景?
“皇后給了我那麼多,而我給她的呢?什麼也沒有!”他突然生氣地斥責自己,“我什麼也沒有給她!我在永琮出生不久,就已秘密建儲打算立他為君。但永琮卻在十二年的除夕出痘逝在我們懷裡。這是我和皇后的第二個嫡子,但是兩個嫡子,我一個都沒能為她留下!她終日悲傷難抑,我想帶她離開這滿是傷痛的皇城,於是帶她去東巡,卻不想到我這樣更是害了她。東巡舟車勞頓,害她染病崩於濟南!”
青依覺得自己眼眶酸澀難擋,連忙轉頭看向不遠處的菩提花樹。一定是這花,這月,讓她著魔了。
“嗚呼,悲莫悲兮生別離,失內位兮孰予隨……入淑房兮闃寂,披鳳幄兮空垂……春風秋月兮盡於此已,夏日冬夜兮知復何時……”
他喃喃地吟著。
乾隆是史上寫詩最多的人,但無一佳作能膾炙人口,青依以為他的詩都很爛。但此時此刻,他怎麼能念出如此相思入骨、悲傷動人的詩句呢?
青依的眼淚終於灑下,為那悲慘的皇后。
“信人生之如夢兮,了萬事之皆虛……你不是能知未來,通鬼神嗎?那你告訴朕,朕的皇后現在在哪裡?”他突然對她說。
青依搖頭,自己什麼時候說過能通鬼神了?
乾隆伸手用手指接住她臉上的一滴淚,訝異地說:“你居然是有眼淚的?朕以為你沒有眼淚,以
前無論多麼痛,多麼慘,朕都沒有見過你一滴眼淚。你為什麼流淚?”
“我……”青依張了張嘴,有幾分困窘,“我……我就是想著我比你們還慘!所以我哭了,這都是你害的!”
然後急忙起身,飛奔而去,彷彿後有惡犬。
秋風起,夏熱漸去。青依驚喜地發現,菩提樹的一些葉底下果然結了一顆顆的菩提子,上面有五條白線。據說這種五線菩提子天下獨有,名曰多寶珠。
平常菩提珠串上的菩提子是藏地一種草本植物所結,菩提樹本身不結子。而這兩棵菩提樹雖開花,但子不結於花落之處,反而結於葉背,實是世間罕有。常為世人所求。
往年,乾隆都會專門派宮女太監來收取菩提子,經浸泡、剝皮、晾曬、打眼、研磨、水磨(幹磨)等數道工序,用老象牙或上好的紫檀、花梨木做佛頭及隔珠串成念珠串。然後賜予功臣顯貴。這種念珠會隨著佩戴時間的長久而顏色加深,其間的五條金線越為明顯且呈金黃色,也因此稱之為“金線菩提”或“五線菩提”,是護佑和收藏的珍品。
今年,青依住在英華殿,自然就擔當起看護和收集菩提子的責任。菩提子長老成熟,上面的白線就變成了黃線,隨風掉落地面。於是,這些天,青依和春紅、倚芳日日低著頭,在地下撿菩提子,弄得是腰痠背疼。撿起來之後,還要放在簸箕裡曬上幾日,散去水分,菩提子才會經久不壞。
這日,青依正彎著腰在撿菩提子,不知哪裡來了一隻白色的長毛獅子狗,一躥就躥到了她腳邊。
她“啊呀——”一聲,嚇得將撿好的菩提子都灑落了地面。她平生對任何寵物都是敬而遠之,退避三尺。
“小白,別鬧,快過來!”一個女聲叫道。
青依一看,是許久不見的嘉妃。她立定,既不行禮,也不打招呼,只是靜靜地看著嘉妃。
嘉妃也在看著她,她看見青依裡面穿著一件淺綠色宮裙,外面穿著一件淡青色夾襖,但色澤暗淡,不知是多少年前的舊衣。面色比在蒔花監時好看,但並沒有怎麼長肉,下巴尖尖的,頭髮攏在身後織成一條大麻花辮,用一條粉藍色頭繩綁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金銀首飾。
嘉妃笑了笑:“請問這地上是不是菩提子?”
“是的。”青依回答,“不知娘娘是哪一宮的主子?如果娘娘喜歡,記得到時向皇上求取。”
“好的,本宮記住了。”嘉妃說完便領著獅子狗步出了英華門。
早就聽說這個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