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列表,先是列了季浚所屬的侯家,而後是錢克弘所屬的錢家,而後有因為侯錢兩家與夏家有其聯絡,又將夏家列出。列至最後,應星才意識到他在羅列一份三戶人家的集體死亡名單。
這僅夏錢侯三家,細心羅列下死亡表,便已觸目驚心。而再跟隨其他人,如函可,可見:三個弟弟皆抗清死,從兄從子亦死,姐姐於清兵攻陷博羅城後死,一弟媳飲刃死,一弟媳絕食死,全家幾百口人,於博羅城破後慘遭殺害。
再如張家玉、家鄉被清軍攻佔後,祖母母親妹妹皆赴水死,妻子被辱不屈,斷其肢體而死,家廟被毀,祖塋被掘,家族屠戮殆盡。
再如顧炎武,再如其它明亡英烈及其家屬……
應星再讀不下去,將幾卷書合上,收拾好,放回父親書櫃。他一本本的放入,放至自家那本《明遺民錄》時,他第一次留意到了作者名喚:陳棄
想起家中竟有好幾本清人秘本,而他老爹的研究範疇並不在古史,不免有些奇怪。
此時已是凌晨,可陳老爹那邊正豔陽高照。
應星開了電腦,難得登上一回MSN,他老爹在。
“家裡那些清人秘本是怎麼回事?”應星問,他爹老花,不愛打字,兩人都是語聊。
“祖上的東西。我離開前曾說過,書房的那些書,就放那裡,不要去動它。”
陳老爹書籍寶貝太多,不方便全帶出去,老家自然還留了些。
“我是問家中怎麼有好幾本清人秘本,到底是誰收集的。”
有一本就已經少見,何況有如此多本,他祖上不顧滿門抄斬的危險儲存這些東西,到底是圖個什麼。
“家中那本《明遺民錄》與別的刻本不盡相同,因為那是初本。”
陳老爹似乎有沒說到點上,但應星這回倒不再追問,而是靜靜地聽。
“陳棄此人難道與我們家有關係?”應星狐疑,他家那書居然還是初本。
“有,他便是我們陳家的祖上。應星,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們本不姓陳嗎?”
陳老頭子說得很平緩,他只是有些不解為何他這對古書一向抵制的兒子會突然問他這些事。
應星愣住了,他記起了,他爹刻的印章,有一枚是:吳越堂。小時候的應星在他爹的嚴刻教導下曾是個博學的小屁娃,當然這是他小時候的事了,長大後便反叛得不能再反叛,恨不得和他爹劃清關係。
八歲的應星曾擺玩他爹的印章,然後問他爹,為什麼他的印章刻的是:吳越堂,因為這是錢姓的堂號,而非陳姓的。
“因為我們本姓錢,後才改姓陳。我錢家本是明時嘉定望門,一族皆慘死於滿清入關,僅一人剃髮易服存活,便改了姓氏,因為辱沒了家門。”
陳老頭子陳述道。
“錢……克弘?”應星的聲音有些顫抖。
“是的。”陳老頭子嘆息。
應星走進季浚的房間,季浚醒著,睜著眼睛望著窗外的閃電,外頭大雨仍舊在下,若不是窗戶緊閉,可以聽到窗外轟隆隆的電閃雷鳴聲。
應星走到季浚身邊坐下,幫季浚拉了下被子,季浚回過頭看應星,應星也看著季浚。
“季浚,錢克弘當時並未死。”
應星問,季浚愣愣地看著應星。
“他死了,為我擋刀死的。”季浚聲音沙啞。
“他受了重傷,但並未死。”應星說道,他希望季浚振作起來,當時克弘可以為救季浚擋刀刃,顯然是希望季浚活下去。
“你從哪知道?哪裡記述?”季浚聲音顫抖。
“家譜。”
應星拿出了一冊泛黃的陳氏族譜,他翻至前頁,赫然寫著錢改陳的事蹟及明末時那場災難。
季浚的臉上沒有淚水,他顯得如此平靜,甚至還幽幽笑了。
“原來上蒼如此作弄於我,只是想要我看到這本族譜?”
應星沒有說什麼,他讓季浚知道,在於季浚必須知道,那時候他的親友中有人活下來,那時候的人死了很多很多,可還是有很多人活下來。
“你不像他。”季浚聲音的聲音很平緩,但他的眼裡有寒光。
“克弘已經死了,那時就死了。”
季浚縮回被子裡,他不相信,也不原相信。
“這是一場夢,我先前就知道了。”季浚呢喃,淚水沿著他眼角滑落。
“那時有骨氣的大抵都死了。”應星聲音平緩。
“但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