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還是朝城門裡張望了下,謝過劉大山後,回騾車那裡報信了。
騾車裡的人聽到他的話,掀起車門簾:“砍了多少個頭啊?我在外頭也沒少見砍頭死人的,不忌諱,咱們還是趕緊進城回家的好。”說完嘆了聲,“我已經很久沒回家了。”
第二輛車裡下來一位身著青布長衫,留著兩縷山羊鬍的中年男子。他文質彬彬的,走過來對車裡的人一拱手:“東翁,還是叫小二子再去看一眼,咱們這都到城門口了,繞個路也不費什麼事。”
可車裡的‘東翁’也不說答不答應,就是又嘆了一口氣,悠悠淡淡的。
中年男人先叫小二子走開,上前繼續輕聲勸道:“東翁這次回來說不定就要高升,只當是討個好彩頭。”
‘東翁’看了他一眼,輕輕再嘆。
中年男人故作為難的想了想,點頭道:“也罷,若是換個城門就要繞上半城的路才能回家,東翁離家多年,心急一些也再所難免。再說下去,倒顯得某不近人情。”
“照薈千萬別這麼說!”車裡的‘東翁’急了,忙道:“是我為難人了,既然照薈都這麼說,咱們……要不就繞個路?”
萬照薈忙道:“東翁真乃善人!”
‘東翁’此時方有些後悔,心知說不過自家這位師爺,索性越過他衝後頭的小二子喊:“去城裡看看,要是沒幾個……”
萬照薈沉著臉,‘東翁’還是堅持道:“……咱們就從這裡走。”
萬照薈失望至極的回了後面的車,一上去就把那沮喪勁給褪了。車裡的另外一個人笑道:“叫你別下去,東翁看著好說話,可一旦打定了主意,你就是費盡口舌都沒用。”
不多時小二就回來了,萬照薈趕緊再下去,剛才聽到個尾巴。
小二子人都在哆嗦:“……十好幾個呢,聽說前頭幾天還有,每天都是十幾個。地上的土都叫鏟薄了一層。”
萬照薈知道,砍頭殺人的地方血濺髒地面,一般都會剷掉。地都薄了一層,那是剷掉了多少啊。換句話說,這要砍了多少個頭啊。
萬照薈剛要再勸,前頭迎來幾個人,其中一個雖然穿著常服,戴著帽子,但看著就是與常人不同。
他還在想,車裡的‘東翁’先下了車,快步迎上去:“蘇公公!好久不見啊!”
蘇培盛!萬照薈連忙上前行禮,還叫小二子去後頭的車上把人都喊下來。
蘇培盛這幾天一直叫人在城門口盯著,剛剛趕過來。見大家都要下來,趕緊道:“都上車,都上車,車上再說。”
既然他來了,那換個城門再進的事就不必提了。
坐上車後,萬照薈擠到了李文璧的這輛車上。蘇培盛正跟李文璧解釋下‘大家現在都不在府裡,四爺在忙差事,等閒了再見,奴才領您去圓明園見李主子’,他找不著插話的機會,剛好車路過一大塊空地。城門前人潮湧擠,倒是這一塊地方都沒人敢走。
只有兩個骯髒的奴役拿著土筐和鏟子在一塊暗色的地上忙碌著,他們先把地上的土剷起來,再把筐裡的新土倒上去滾壓實。
李文璧也往外看了一眼,嘆道:“真是想不到,砍得人真多啊。”地都成黑的了。
蘇培盛掃了下,笑道:“也沒多少,太平盛世,偶有小鬼魍魎為禍也成不了大氣候。”
李文璧捻鬚點頭微笑,萬照薈跟著自家東翁久了,心知東翁心裡這是在呵呵。其實也是,蘇培盛不過是個閹人,擺出這副姿態是幹嘛啊?
但他比李文璧機靈在一點上,這也是四爺當初選中他跟著東翁上任的原因。到了圓明園門口,趁著蘇培盛下車的功夫,他對李文璧道:“東翁,看來四爺如今已是不可同日而語了啊。”
只有四爺站得高了,蘇培盛水漲船高,才會小人得志般的對著李文璧擺譜。
李文璧認真的點頭,掀起車窗簾看了看圓明園正門,嘆道:“不知大姑娘現在長高了沒啊……”
萬照薈:“……”= =
李文璧扭頭對他感嘆:“當年我最後一次見她時,她還是個小姑娘呢,如今都是四個孩子的額娘了……”說完搖頭,眼中泛起了淚花。
萬照薈深呼吸幾次,安慰他:“……東翁,不要著急,您很快就能見到李主子了。”
“是啊。”李文璧笑了。萬照薈繼續深呼吸,反正東翁就是這樣。跟他爭是沒有用的,最好的作法就是先順著他,等他心裡存的事辦完了,就能辦正事了。
“等見過了李主子,您還要拜見四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