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血色夕陽。 第二道山門處,他手持掃帚清掃臺階,忽然看到一個穿梅花紋紗袍女人神色慌張從安波山山腳下跑了上來。 他低聲提醒了一句:“夫人,寺非德寺,僧非善僧。” 那個女人沒有理他。 兩柱香後,大昭寺養的死士趙進湊了過來,低聲道:“小龍,你可知剛剛那個女人什麼來頭?” 他茫然搖頭。 “華府二夫人,曾經朝堂上正二品禮部尚書華嵩的老婆,嘖嘖……大人物的女人啊!” “你可知她來我們大昭寺做什麼?哈哈,真是笑話,她跟主持說她看到了一件離奇的詭事。” “什麼詭事?” 沒有回他,平日裡與他關係不錯的趙進詭異一笑,轉身離去。 “失蹤了三天,怎麼會突然冒了出來?”他低首呢喃了一句。 夕陽餘暉照在趙進身上,在不經意察覺的瞬間,一抹黑色湧上他的後脖,黑色彷彿在蠕動。 ……… 次日,黎明。 安波山,大昭寺,後山崖下。 天色朦朦亮,一處溼漉漉的草地上,一具男屍抽搐兩下從地上爬了起來,佈滿血絲的眼睛驟然睜開,茫然看向四周。 “這是哪裡?”話音未落,狂潮般記憶直接灌進大腦,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機會,強勢攻佔原本地球上的記憶。 張子龍,十三歲,父母雙亡,白牙村人,被鄰居李梅介紹到大昭寺務工,結果發現表面上是祈福靈驗的古寺,暗地裡卻是魔窟惡穴,南陽城最大的毒瘤。 與他同進來的那批小孩,大多數已經被打死扔進了井,而他仗著許些聰慧才活到昨天晚上。 “不過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張子龍心底疑惑,低頭看向地上。 溼漉漉草地上,一小灘尚未乾的鮮血,使得他莫名惶恐,努力消化著記憶,想要弄明白昨天發生了什麼? 很快的,張子龍清楚昨天發生了什麼情況。 昨天下午,南陽城華府二夫人神色慌張從山下跑上來,然後不知道住持慧海與她說了什麼話,使得她在大殿跪拜至半夜時,一群淫僧從菩薩神像後面走出…… 這不該看到的一幕恰恰被出來上茅房的張子龍看到,還沒來的及逃走,就被住持慧海從背後一棒打倒,拋屍崖下。 “這群惡僧,遲早滅了你們,媽的!”張子龍吐了口唾沫惡狠狠道,朝十多公里外的南陽城跑去。 大昭寺在安波山上盤根蒂固多年,山腳下數個村子幾乎全都被滲透,到處都有僧眾的影子,所以絕不能回白牙村。 最好是能混到南陽城內,才有報仇雪恨的機會。 快到南陽城時,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沒有身份牙牌根本進不了南陽城。 而他的身份牙牌至今還在李梅手裡壓著,那個賤女人肯定是怕我逃出大昭寺找她報復。 張子龍回頭朝白牙村方向看去! 他會報復的! ……… 就在這時,城外驛道上出現數道人影。 三個帶刀護衛在前面領路,後面四個僕人抬著一頂轎子,轎子上繡著“華府”兩字,而轎子旁邊還跟著一個身著淡黃色衣裳的小丫鬟。 張子龍眼前一亮,沒想到那群淫僧會大發慈悲,放過這個女人。 可能是大昭寺惹不起華家,也可能是威脅過二夫人,慧海那個老禿驢料定她回去不敢將那件事捅出去,所以直接放人了。 這位二夫人極有可能發現了什麼秘密?所以才會被玷汙威脅…… 明國天啟年間,禮法森嚴。 唉! 張子龍很同情這位二夫人,所以走到過去攔下轎子。 “什麼人?膽敢攔華府的轎子,我看你是活膩了吧!”一個帶刀護衛沉聲道。 張子龍拱手道:“夫人,小人是大昭寺的掃地小童,有事情找你商量。” “大膽,敢這樣跟我們夫人講話,信不信我一刀劈了你,快滾開,小乞丐。”帶刀侍衛說著,抽出了腰刀。 張子龍回罵道:“小乞丐,你說誰呢?” 侍衛面無表情道:“說的就是你,我看小子你從頭到腳都透露著乞丐的氣息。” 我靠!小子你有種,我記住你了。 ……… 華府二夫人黃飄雪坐在轎子內悄悄地抹眼淚,短短三十多里的路程,對於她來說異常煎熬,生怕那些禿驢趕上來殺人滅口,也怕再撞到活屍…… 一路上心驚膽顫,問了數次丫鬟翠兒什麼時候到南陽城? 還有多長時間回華府? 眼看快到南陽城了,轎子外面忽然傳來一句聲音,讓她玉面一僵…… 大昭寺? 等等,似乎是提醒她的那個掃地小童。 黃飄雪拉開轎簾,只見那個少年穿灰色短衣,約莫十三四歲,負手而立,看上去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再加上額頭似乎還有磕碰留下的傷疤,看上去有些滑稽。 她心底微微鬆了口氣,問道:“你有什麼事情與我商量?” 張子龍仔細看了一眼,只見她穿著有些寬鬆的梅花紋紗袍,散亂的鬢髮,玉臉憔悴,也難遮掩眉眼間的那抹風情。 果然是位風韻極佳的美婦。 沒有正面回應,他眼神看了看兩邊。 黃飄雪鳳眸一縮,道:“王顯,你帶所有人先去附近守著,沒有我傳話,不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