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皮的橘子遞給革文。
橘子就像一個球,從小理和革文一進屋就被傳來傳去。也多虧了這個球,傳來傳去,讓令人窒息的空氣流動起來。
“和公婆一起住呢,是吧!”林處長關切地問小理,“和睦嗎?”
“挺好的。”小理落落大方。
“革文啊,你挺有福氣,現在像小王這樣能與公婆和睦相處的兒媳婦可不多啊!”林處長笑呵呵地對革文說。
革文不止一次聽別人這樣誇獎小理,但是,這話從林處長口中說出來,他就覺得醉翁之意不在酒,別有他意。她為什麼非要提起這個話題呢?
“房子多大?”林處長問。
“五十九點五平米。”小理以為最關鍵的時候到了,她的心怦怦直跳,回答得格外精確。
革文的心卻涼了。林處長不可能沒看他填寫的住房申請表,卻要明知故問,這可不是好兆頭。
果不出革文所料,林處長說:“房子不小啊!我三十歲的時候,還住在抗震棚裡呢!”
小理是伶俐的,她聰明地反問:“也是和公婆一起住嗎?”
林處長頓了頓,定住眼睛看了小理兩秒鐘,低下頭笑了。她拾起一個蘋果,拿著小刀熟練地削起皮來,極其自然地轉移了話題:“你瞧你們倆,誰也不吃橘子,怎麼像孩子一樣挑食,只好再試試蘋果啦!”
小理和革文徹底地絕望了。他們大老遠地來,難道就為了吃一個橘子和一個蘋果嗎?
禮多客難安,林處長手中的蘋果實際上就是一道逐客令。
革文看了小理一眼,他了解妻子,妻子決不是一個沒有骨氣的人。果然,小理立刻領會了他的意思。
“林處長,打擾你半天了,我們該回去了。”革文起身說。
“急什麼,吃完蘋果再走嘛!”林處長放下削了一半的蘋果,腳已經先於革文和小理向門口挪動了。
主客三人誰也沒想到,迎接他們的將是一個駭人的場面。
在他們為了一隻柑橘你推我讓的時候,走廊裡卻有一個人在毫不客氣地盡情獨享美味。
林處長的傻兒子蹲在地上,滿身滿臉被不同顏色的果肉塗成了血肉模糊的效果,四周撒滿了果核和果皮。
十元一斤的西瓜,二十元一斤的大草莓,三十元一斤的紅毛丹,四十元一斤的美國提子……小理咬著牙花了三百多元買的水果已經被蹂躪成一堆垃圾。 (140625)
日期: 03/13/06 21:44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
是什麼把一米七八威風凜凜的楊革文折磨得千瘡百孔,轟然倒塌?
見過了林處長之後,小理再一次確認了自己以往的判斷。
把一隻狼與一隻母雞關在一起,受傷的一定是母雞;把一隻和狼一般大小的羊與一隻母雞關在一起,雙方就會相安無事。
與道德無關,與良知無關,與脆弱和強大亦無關,天性使然。
人與人之間的差別就是天性的差別,天性的差別就像天壤之別。天性的相容與不相容決定著人與人之間是互助友好還是傾軋傷害,人與人的各種關係不過是各種不同的自然現象而已。
林處長是狼。牙齒鋒利、食肉、進攻性強是她的天性,連她本人都會對自己的天性無能為力。要不怎麼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呢!
但是,小理不能像看《動物世界》一樣對狼的表演無動於衷。
現在,狼正傷害著自己的伴兒,與她同吃同睡同呼吸的伴兒,狼正傷害著她寶貝女兒的父親。
林處長的眼睛裡釋放著含笑的兇光,這光不會致命,卻能一點一點地殺傷他的信心和尊嚴。
有一種酷刑叫凌遲,比生吞活剝更殘忍。
一連好多天,林處長的一舉一動都要在小理的腦海中反覆出現,每出現一次小理似乎都能從中總結出新的含義。總像有什麼東西牽拉著她的心,讓她隱隱地煩躁和不安,甚至感到屈辱。
革文倒釋然了。與林處長相處快四年了,他很瞭解她,對所發生的一切他是有心理準備的。
一般來說,女人的惡意來源於嫉妒。且不說別的,單是王小理高雅的氣質,不俗的談吐和機智平和的處世風格就會讓林處長不痛快。
面對林處長畸形醜陋淌著口水的兒子,面對自己精心挑選的禮品被糟蹋得一片狼藉,面對林處長的不知所措尷尬不安,小理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她立刻掏出手絹把那男孩的臉擦了擦,又蹲下來和林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