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當然要文藝性強,情節生動,讀者才喜歡看啊……”
我覺得此事關係重大,沒有立刻回答,對著桌上湖綠色的小檯燈凝神想了一陣,才說:“這個嘛……我從小愛好文學,也喜歡創作,只是—;—;恐怕力不從心,我只發表過幾篇採訪式的文章,噢,還在一個小刊物上發表過不到兩千字的散文,要搞大部頭的創作恐怕力不勝任……”我連連搖頭,表示不敢應承。
“嘿,事在人為嘛……”袁恢在旁邊為我打氣。
“對,袁恢講得對,事在人為。你別把寫小說看得那麼神秘,也就是一層窗戶紙的事兒,放開了膽子就掄吧!怎麼掄都行。另外,我們可以派一個編輯來幫助你,你有了困難跟他商量就行,他還可以幫你在文字上推敲斟酌一番。”張總編又耐心勸導。
我猶豫了一下說:
“你們想得都挺周到了,只是我自己確實才力不濟,怕讓你們失望。”
他們倆一起笑了,輕鬆地說,“鬧半天,你還客氣什麼!”
“最最關鍵的,是要把書的名字起好,你瞅瞅,什麼《三十五號街的幽靈》、《情盜》、《女殺手之吻》,書攤上一擺,就有人湊過來了,起碼也要翻一翻。你的這本書,關鍵也在一個名字上面了……起了一個好的書名,一本書成功一半了!”
馬利說話的聲音有點兒嘶啞,一根接一根地香菸,說話時常不屑地撇一撇嘴,把他滿口的大板牙呲一呲。一種自命不凡的樣子。
不知怎的,我討厭他。原來,我以為他們會給我派來一個老編輯,對編稿和寫作都有豐富的經驗,對我一定會有很大幫助。誰想到,派來了這個小子!整個兒一個小文痞。沒有認認真真寫過什麼東西,也沒有讀過幾本書,最大的本事就是走門路,拉關係,把智慧都用在嘴尖舌巧和吹牛皮上了。
他繼續跟我說,“你知道寫小說一個最基本的要領是什麼嗎?”他的大板牙又呲一呲,神秘地眨一眨眼睛。我只好搖頭。
“一個字—;—;”他把話音拖長了,還把手一揮:“掄!”他把胳膊掄一個大圈。他得意洋洋地呲牙笑了,又說,“北京土話,又叫—;—;侃!侃大山。或者,再通俗點兒,又叫吹牛皮。”
“你的這本書,就得這麼‘掄’,越胡掄一氣越好,掄開了,你的小說就寫好了。譬如,你的影子是怎麼沒有的?你就不能按照剛才你跟我說的那麼寫—;—;一天晚上,睡了一個覺,早上起來就發現影子沒有了。不能這麼寫!太簡單了,既沒有驚險情節,也沒有浪漫色彩,書出來了,怎麼能叫座?”
他嚥了一口唾液,又抽了兩口煙,接著說,“怎麼寫呢?越胡掄一氣越好,越瞎侃越好。你就寫,你認識了一個美麗的姑娘,你愛她,她愛你,兩個人打得火熱,可是,你跟她從來沒發生過性關係,有一天,你忍不住了,摟住她,向她求愛。她卻哭了,她說,你們兩人一發生了關係,你的影子就沒有了,還將會遭遇到許多苦難。但,情慾之火燃燒著你,你什麼也顧不得了,一定要得到她……”說到這裡,他淫猥地笑一笑,“這些情節一定要細緻地描寫,越肉感越好。保證叫座!……後來呢,你得到了她,因此,也失去了她。你成了無影子的人,她的爸爸媽媽就堅決反對你們倆結婚,良好的姻緣被拆散了……多麼悲劇呀!”
我聽了以後,卻啼笑皆非,什麼也說不出來,半天,才說出一句:“我—;—;操!這,簡直跟《聊齋》裡故事一樣了!”
他沒聽出我的話語裡的諷刺味兒,反而洋洋自得地說,“我就是會編故事!《聊齋》算什麼呀,我要是來了靈感,幾卡車的《聊齋》都能編出來。”
跟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混小子用不著多廢話,我直截了當地說,“這樣吧,咱們還是先訂個寫作計劃,然後再搞個提綱,再搞個人物簡介什麼的……”
“用得著這麼費勁嗎?”他笑嘻嘻地呲一呲牙,又是那麼不屑地撇一撇嘴,“你說的,是老一套的寫作方法。時代前進了。現代的文學,就要適應現代生活,寫作方法也得改一改。不是有了錄音機嗎?明兒,我去買幾十盤空磁帶,咱們倆就對著錄音機神吹吧!吹完了,我再找幾個人,把咱們神吹海聊的那些玩意兒記下來,再找一個文字能力強的人,通篇修改潤色一遍,包你三月以內,一部三十萬字的長篇小說就出來了!呃,呃。對了,名字叫做《無影人之謎》行不行?好像俗了一點兒,倒是挺醒目,先這麼定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