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奇率先壞笑著蹲下身來,一臉不懷好意地開口:“誰叫昨夜裡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弄得我心猿意馬輾轉反側啊。哪裡還睡得著。”
君綠毫不留情的伸手將他的臉推到看不見的地方,才對玄滄說道:“都好幾日了,只怕天帝已經知道了。”
玄滄淡淡抬頭看了一眼天際,“已經來了。”
君綠順著玄滄的目光看去,果然天空中不知何時有重重的濃雲迅速靠了過來。“這次只怕是在劫難逃了。”君綠微微眯起雙眼。轉頭看了一眼玄滄,君綠道:“求你一件事。”
玄滄低頭瞥了君綠一眼,“你我之間還需用‘求’?”
君綠一愣,笑道:“倒是我生疏了。”
“說吧,何事?”
君綠緩緩吐出四個字。
李源祈只是離開幾日到皇宮參加太后的壽宴罷了,怎知一回碧園,卻再也沒能找到君綠。
“神君因長安妖亂被處於至極寒之地思過百年的責罰,可時辰未到神君便私逃到人間來找源祈。天帝震怒,已派神將將神君抓回天界,只怕這次是凶多吉少了。”小花一邊抹眼淚一邊梗嚥著說。
“他、、、、、、居然是為了我才、、、、、、”李源祈愣在原地,思緒一股腦湧了上來。
難怪那時會不辭而別,難怪會七年都沒有訊息,難怪自己多次詢問他都不說出這幾年去了哪裡,原來他根本不是要離去,只是,身不由己。
這幾年他不知到底是怎麼過來的,自己卻、、、、、、
“是我,是我害了他。”李源祈忽然搖晃了一下,小花忙伸手才堪堪扶住他。
“源祈,源祈你沒事吧?”小花慌忙問道。
李源祈低頭看著小花,“為何當時不告訴我?”
“神君不讓說,與其再不能見到你卻讓你一生惦記著他,不如索性放手讓你忘了他。”
“他又是何必、、、、、、”李源祈喃喃自語,“縱是如此、、、、、又怎麼忘得了、、、、、、”
窗外的牡丹開始整朵整朵的凋落,驟然碎了一地,灑滿石磚的小道。屋簷下的雛燕飛出了燕巢,跌跌撞撞地擦著樹梢飛過,笨拙地落在枝頭。君綠離開時,那些燕子才剛剛破殼。
一轉眼,已經好些時日了。
李源祈看著園中的景緻,忽然憶起初遇君綠時,他便是身著一襲牡丹華服,從屏風裡走出,打斷了自己的午睡,風姿壓過任何一位長安小姐,灼灼其華,奪人心神。
花依舊,人不同。
李源祈不由地走出屋子,踏入那一園即將逝去的春色裡。立在花圃前,依稀記起不遠處種著大簇繡球花,君綠雖是抱怨侍弄花草泥濘又掃興,卻依舊精心打理著偌大的院子。
李源祈不知不覺露出一絲淺笑,抬手拂過盛放的牡丹,誰知牡丹被輕輕一碰,竟整朵地墜落,緋紅的花瓣散落一地,壯烈而驚豔。
牡丹貴在從不經歷凋零衰敗的過程,它在最絢麗盛放的時節驟然整朵消逝,至死也是不卑不亢的姿態。
“人道牡丹媚顏富貴,卻不知它素有節氣,不苟延殘喘逐漸零落枯萎。雖是人間繁景盛,不貪美景寧歸塵。因此世間才有牡丹不凋零的隕落,壯麗得驚心動魄。”遠處悠悠傳來一聲嘆息,不知話中說花還是道人。
李源祈遙遙看去,已不是多年前的那身黑底緋金牡丹的繁重華服,也沒有那妖豔閃爍的寶石。卻依舊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一雙碧眸裡猶如蕩起一汪春水,再浮華絢麗的讚美之詞也不能道盡其風姿一二。
李源祈立在原地久久未動。
那抹笑已近在眼前,君綠拉過李源祈的手,笑意盈盈地開口:“從今以後,我就能一直陪著你了。再也不走了。”
李源祈望著眼前的人,一時間忘了言語,彷彿又回到多年前的那個初春,春色滿園,繁花迷眼。李源祈沒有說話,卻忽然伸手將眼前人抱住。
白皙的手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我說過不會離開了。今後我一定會陪著你,這是最後一次。”
許久,李源祈才緩緩露出一絲淺笑,“嗯。”
君綠彎起一雙眼,透著毫不掩飾的溫柔和愉悅。
千百年前,他為了脫去凡骨苦苦追尋,終於得道成仙。景瀾離去時,他願捨棄天界的一切追至凡間,卻獨獨沒有捨去神籍。他自以為看透,卻時刻被虛名迷惑雙眼,直至聽到李源祈成親的訊息時才恍然醒悟,哪怕壽與天齊也不過是過眼雲煙。與其眷戀天界的繁盛之景,不如順從心意,再入凡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