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二就這樣像失了靈魂一樣,躺在床上,或是雙目緊閉,或是雖然睜開眼睛,但目光空洞,直勾勾的望著天花板,即不吵也不鬧,安靜的可怕。
秀蘭和石虎都很擔心,兩人輪番看守著驢二,擔心他忽然發瘋,或者再次昏迷。
但驢二沒有發瘋,也沒有再次昏迷,喊他吃飯,他就坐起來吃飯,喊他喝藥,他就接過藥碗自己喝,內急的時候,他甚至知道自己上茅廁,然後回房繼續躺在炕上。
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乍一看好像和常人無異,但仔細一看,就會發現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眼神毫無光彩,就像是一個夢遊的人,在無意識的動作。
秀蘭和石虎一夜都沒睡好,雖然是輪番看守驢二,可以替換著睡覺,但睡覺的人也睡不安穩,總擔心驢二忽然出什麼事。
好不容易漫漫長夜過去了,東方出現了第一縷曙光。
秀蘭認為要根治驢二,還是要找到他的心病緣由,讓石虎去那個鐵匠和女人,詢問那個女人,到底跟驢二說了什麼,驢二才像失了魂魄一般。
天色一亮,石虎就出發了,他是步行去的,沒有趕騾車,把騾車留給了秀蘭,臨走的時候叮囑秀蘭:
“秀蘭,我把騾車給你留下,萬一驢哥有什麼突發狀態,你治不了他,就拉他去看大夫,你背不動他,就用騾車拉他。”
“只要他不發瘋,不吵鬧,你就別打擾他,別驚動他,等我回來。如果一切順利,我下午就能趕回來了。”
秀蘭答應了。
石虎走後,秀蘭更是目不轉睛的守在驢二的身邊,就連驢二上茅廁的時候,她都在茅廁外等著,如果驢二在茅廁的時間稍長還不出來,她就會請店夥計幫忙去茅廁看看。
幸好整個上午,驢二都沒惹什麼麻煩,和昨天一樣,還是不吵不鬧,像個沒魂的木偶,安靜的躺在炕上。
但讓秀蘭稍感欣慰的是,驢二的氣色比昨天好些了,雖然精神仍然蔞迷不振,但臉頰上有了血色,不像昨天那樣慘白中帶著青紫。
二人吃過午飯之後,秀蘭餵驢二喝了湯藥,又為他更換傷口的藥膏。
這時,驢二呆滯的目光,好像微微動了動,從天花板上,移動了秀蘭的臉上,好像看了她一眼,又移開了眼光。
秀蘭覺察到驢二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又驚又喜,連忙抬頭看去,但驢二的目光已經移開了,又望著天花板。
秀蘭低聲說:“二哥,你剛才看我了嗎?”
驢二不但沒有回答,索性把眼睛閉上了,顯然不像被秀蘭打擾。
秀蘭失望的嘆了口氣,垂下來頭,整理好驢二的傷口,為他繫上棉襖的扣子,就盤膝坐在炕上,背靠在牆壁上,面對著驢二,眼睛望著驢二,看守著他。
驢二緊閉著眼睛,過了一會,發出了鼾聲,好像睡著了。
時間靜靜的流淌著,一切都安靜極了。
午時的冬陽,透過視窗投射進來,照射在秀蘭的身上,身下是火熱的炕床,秀蘭感到昏昏欲睡。
從昨天下午,她一直擔憂驢二,昨晚上又沒睡好,已經極為疲倦,今天石虎走後,她一個人更是擔心,不敢有絲毫大意,神經一直繃得緊緊的。
但她畢竟是人,會疲憊,會睏倦。
陽光的溫暖,火炕的溫暖,安靜的房間,安靜的驢二,這一切都使疲倦到極點的秀蘭麻痺大意了,睏意如同拍打著岸礁的海浪,一波一波向她襲來。
終於,她支援不住,進入了夢鄉……
秀蘭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她雖然在睡夢中,仍然牽掛著驢二,忽然一股驚凜的寒意把她驚醒了。
她睜開眼睛,連忙看向驢二,不由大吃一驚,睡意全無----
驢二的鋪位上沒人!
秀蘭連忙看向房間,整個房間中,也沒有驢二的影子。
她連忙穿好衣服,穿好鞋子,跳下炕,心中越發驚慌,但還抱著希望:
“也許二哥是上茅廁了。”
她來到院子中,看到一個店夥計正在掃院子,她問道:
“大哥,我房間中那位男客人呢?”
店夥計笑道:“你是說你二哥吧?他出去啦。”
秀蘭大吃一驚:“他去哪裡了?”
店夥計:“他說是去街上買些年貨。”
秀蘭更害怕了,身體都顫抖了:“他怎麼出去的?出去多久了?”
店夥計:“出去了有兩個小時了吧,他是趕著你們的騾車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