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卷的眼睛看向遠方,沉聲道:“那你又何必再找他?”
無情道:“我想辦理這個案件。”
雷卷雙眉一展,道:“是上級要你為戚少商翻案?”
無情道:“不是。”
雷卷緊接著道:“是有人要你救戚少商?”
無情道:“二師弟與戚少商意氣相投,但他深知我的為人,並沒有開口求我;息大娘為這件事很不能原諒我,她跟戚少商情深義重,可是,如果戚少商是該死的,就得死。”
雷卷道:“那你為何插手?”
無情長嘆道:“因為我發現戚少商並不該死,而他一旦被押回京師,就非死不可,我不能見死不救!”
雷捲回過頭來,他一直未曾正式望過無情一眼,如今一雙鬼火似的眼睛盯在無情的臉上:“我知道,劉獨峰在朝廷裡,很有名望,你比起他來,只是個後輩,你插手管這件案子,很可能會使他不快,再說你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無情道:“我也知道。”
雷卷鬼火似的雙眼鬼火似的閃動著,濃粗的眉毛像兩條黑蟲一昂一揚:“你既知道又何必生事?”
無情道:“我可能已造成了錯事,我不能一錯再錯,而且,只要我知道有冤,就不能不平反。”
雷卷的目光又望向遠處:“你知不知道,朝廷為何要滅連雲寨,抓拿戚少商?”
無情道:“請教。”
雷卷將每一個字都說得非常清晰:“宋室偏安,殘民以虐,不抗外敵,只壓內憤,朝廷烏煙瘴氣,強徵荷稅,百姓民不聊生,苟延殘喘,有幾個縣裡的昔民,連草根樹皮都吃光,只好互相噬食,朝中大臣,只懂得作樂,什麼三院御史,既未巡監、賑災、平冤案、查失職、究貪讀、舉薦人才,反而跟地方官員狼狽為好,朋庇貪財,直達朝廷。所以,各地都有百姓組織的力量,本來主要是對抗金兵入侵,可是好相一意求和,皇帝無意作戰,畏於金人的阻嚇,所以便命人敉平這些所謂的‘亂黨’,並派朝廷裡的大將,緝拿‘叛亂’,暗遣高手,殺害人們崇拜的頭領。連雲寨便是這樣的組織,戚少商便是這樣的領袖。”
雷卷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問:“你覺得我這樣說很大逆不道,是不是?”
無情一對銳利的眼睛盯住他,半點不移,平靜的說:“我知道你說的是實情。”
雷卷乾笑一聲道:“單憑你這句話,傳到好相耳裡,便足以滅九族。”
無情眼也不眨:“說下去。”
雷卷道:“當年,戚少商看重‘滅絕王’楚相玉,能號召十萬軍民抗金,曾在皇帝下旨格殺後,仍維護楚相玉復出,後來,楚相玉被閣下的同門鐵二捕頭所殺,二捕頭並未向連雲寨追究這件事情。”
他的臉色愈是青白,眉毛愈是濃得化不開:“可是,訊息還是傳到好相昏君耳裡,連雲寨這根刺,是非除去不可的。”說到這裡,劇烈的嗆咳起來。
唐晚詞接下去道:“可是,戚少商是深受百姓鄉民愛戴的領袖,軍氣如虹,又得民心,據險固守,傅宗書恨得牙為之碎,也奈他不何。”
雷卷接道:“所以,傅宗書便看準了戚少商的弱點:愛才!他遣了自己的義子顧惜朝,混入連雲寨中,從事破壞離間,豈料戚少商重才一致於斯,讓了寨主的位置給他當,但顧惜朝還是狼子野心,毀了連雲寨,自然也不會放過戚少商。”
無情道:“像戚少商這種人,生在這樣的一種時局裡,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雷卷沉默了一陣,才再說話:“昏君和好相都視他為眼中釘,才不惜派出劉獨峰、文張、黃金麟、顧惜朝這樣的人物來剿‘匪’平‘亂’。”
無情道:“奇怪。”
雷卷問:“怎麼了?”
無情道:“傅丞相不知有何用意?”
雷卷皺起了眉頭,眉心呈現一條豎紋,深如刀刻。
無情道:“黃金麟,顧惜朝和文張,都是傅丞相手上大將。黃金麟跟顧惜朝裡應外合,黃金麟一向是他官場中的心腹,顧藉朝則是他的義子,至於文張,本來已在仕途失勢,卻由傅丞相一手提擺,成為要員;傅宗書這次一口氣派了三名得力手下,來辦這件案子,有什麼深意?”
雷卷道:“那麼說來,劉獨峰是奉旨來抓戚少商的了?”
無情道:“奉旨北上的人,定不止他一人。”
雷卷道:“卻不見得有人比他更難纏。”
無情道:“有一個。”
雷卷訝然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