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氧氣罩,熟悉的觸感讓鄭允浩突然覺得安心下來,新的氧氣罩套上,清新的氣息湧進肺腑,鄭允浩知道自己活過來了。
交握的手,深刻感知著彼此的存在,鄭允浩嘴角上揚。
四周漸漸明晰,鄭允浩這才發現,金在中身上又添了幾道新傷,雖然不深,但仍在滲血,可見剛才他與人搏鬥的時候,金在中也不好過,可金在中卻把手裡的氧氣瓶給了他。
難道是自覺熬不過去,所以寧願自我放棄?
鄭允浩眉心緊得能夾死一隻海鱷,可在他試圖取下氧氣罩時,卻被金在中按住了手,迷離光線中,鄭允浩可以看清金在中眼底淺淺的波瀾,微微一笑,取下,然後按過金在中腦袋,不容拒絕地渡氣過去。
不準取下,總可以共享吧,鄭允浩在心裡為自己的決定狠狠喝彩。
海潮終於肯落下,八點半,集合聲響,疲憊不堪的兩人互相攙扶著邁向海岸,萬事開頭難,他們總算沒有出師未捷身先死。
鄭允浩以為他們現在的處境,已經稱得上四面楚歌,而他們的遭遇,絕對夠得起慘絕人寰四字,可是接下來的三年訓練讓他發現,其實,此時的他們,還稱得上是上帝的寵兒。
當他們對著高科技的玩意兒學習刑偵,大腦高強度執行,整整十天不眠不休,親眼看著同伴在眼前暴斃時,當他們端著突擊步槍,躲避著劈頭打下來的冰雹訓練應激反應速度和槍法精準度時,當他們攜著簡易水肺,同海鯊搏鬥時,當他們自以為是休假,結果卻被丟到沙漠裡斷水斷糧一個月時,才深刻感受到那爬滿水蛭的湖是多麼平靜美好。
三年訓練,一年實戰,凡事不過四,過四不成才,那就算能夠僥倖活下來,也只能留在孤島上,當一輩子的後勤人員,順便給新人做做槍靶子。
所謂實戰,其實就是將他們編入僱傭兵營,送到造屍體最勤勞的地方,讓他們和子彈一起飛飛,比子彈飛得快的,恭喜,兄弟,你還能為禍人間幾十年。
保護上司,殺死對手——這是Kein對鄭允浩下的命令。
活著回來——這是Kein對金在中的囑咐。
事實上,Kein完全是照搬李俊恩的話,畢竟李俊恩一開始,就只看中金在中,他說過,誰都可以死,金在中不行,而金在中和鄭允浩又像是繫結了一樣,所以,有時候Kein不得不對鄭允浩也網開一面,可戰場上,沒有人會對他們手下留情。
所以一年後,當兩人頂著滿身炮灰被急召回來,身上還淌著血時,Kein毫不意外。
“學會了什麼?”Kein含笑問。
“如果你恨一個人,就給他一個剛煮熟的雞蛋。”鄭允浩帶著豁達的笑回答,而金在中似乎覺得有鄭允浩回答就夠了,垂著扇子般的眼睫毛,盯著自己的腳尖,不發一語。
曾經有個傻子,得罪了長官而不自知,戰鬥開始前,長官給了他個滾燙滾燙的雞蛋,那笨蛋還以為長官是為了他好,結果戰鬥一開始,那傢伙還沒來得及剝蛋殼,就被敵方的轟炸機炸成了一團血霧。
Kein微笑著拍拍鄭允浩的肩膀:“很好,是時候了。”
鄭允浩這才曉得,原來Kein急急調他們回來,是因為李俊恩19歲生日快到了,而他和金在中,是李俊恩的生日禮物,準確的說,金在中,才是李俊恩想要的禮物,他不過是那個買一贈一別人還不一定樂意要的附贈品。
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坐上李俊恩派來的豪華專機,至少,在見識了四年戰鬥機,轟炸機,殲敵機等各式飛機的兩人眼裡,這架鑲金鑲鑽配有不知名動物皮毛座椅的私人波音,堪稱是奢侈品。鄭允浩眨著眼睛盤算著把這麼件玩意兒賣了跑路會有啥後果,可看著飛機上鐵樁似的杵著的八名保鏢時,他不得不打消了心頭剛發芽的邪念。
李俊恩見到金在中的剎那,兩隻眼睛簡直彎成了月牙,四年時間,金在中眉眼完全長開,當年清清秀秀的容顏,現在更為精緻,就算在烈日風雨中歷練了四年,仍無損他肌膚的白皙細緻。
“在中!”李俊恩笑得很開心,衝著金在中張開了雙臂,金在中掃了他一眼,退出李俊恩臂膀的直徑外,如避蛇蠍。
早就習慣了金在中的冷彈,李俊恩毫不在意,依舊掛著燦爛的笑容:“今天給你接風洗塵,想吃什麼?”
鄭允浩也歪著腦袋看向金在中,後者抿了抿唇,像是在心裡一一數著中意的食物,就在他以為金在中能夠提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建議時,金在中眼波里的光終於動了動,惜字如金地吐出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