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領走了。
他們在後山走了足足三四個時辰,從太陽東昇直到霧靄沉沉,終於走到後山密林一個不見天日的深處。這裡簡直伸手不見五指,葉真使勁眯眼都沒法看清洞口裡有什麼,只覺得裡邊飄出陣陣寒氣,春末夏初的天氣裡竟然冷得刺骨。
苗女抿唇一笑,推了葉真一把,指指洞口。
葉真不明所以,往裡走了幾步,又回頭問:“裡邊有什麼啊?”
苗女笑嘻嘻的比了個三,又揮手示意他接著往裡走。
葉真還以為她們兩個要陪自己一起進去,所以一共是三個人,這才回頭放心大膽往裡走。誰知道還沒走幾步,突然只聽身後苗女一聲銀鈴般的嬌笑,緊接著啪的機關響動,山洞頂上竟然緩緩垂下一塊重逾千斤的石門!
葉真轉身瘋了一樣的往回撲,砰的一聲重重撞上冰冷的山岩!
“來人!來人!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他的狂叫在山洞裡久久迴盪,然而不管他怎麼拍打,怎麼捶門,那山石都巋然不動,連山洞外的聲音都半點也聽不見。
“我操!我操!這是怎麼回事,來人!!”葉真狠踢石門一腳,痛得差點跳起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們想幹什麼,想把我關死在這裡嗎?
葉真喘著粗氣坐到地上,這麼一靜下來,才感覺到山洞裡是這麼黑,真是完完全全的伸手不見五指了。而且這裡隔絕人世,半點聲音沒有,因為過分的寂靜,耳朵反而充斥著詭異的微聲——那是血液衝擊耳鼓所造成的錯覺。
葉真恐懼的抬頭,竭力睜大眼想看清一點微光,但是觸目所及,完全是深不見底的黑暗,彷彿已經深深沉入了地下。
他終於站起來,扶著牆慢慢往裡走,一邊觸控著冰冷的岩石,想找出一點能出去的縫隙。
然而不知道找了多久,走到他再也走不動了,山洞也沒有透出半點有光的跡象,更別說什麼能出去的縫隙了。葉真也不知道自己已經走了多深,他只感到徹骨的寒冷,一開始牙齒還能打戰,後來連打戰都沒感覺了,只覺得四肢都不是自己的,骨髓血液都結了冰,每走一步就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來。
不行,這樣下去我會凍死!
葉真摸索著坐到地上,費力盤起雙腿,抱著臂把自己竭力蜷縮起來。
然而等他不動的時候,寒冷便更加清晰刺骨,連骨頭縫裡都彷彿呼呼的颳著風。他想往手心哈氣,但是連他哈出來的氣都沒有半點溫度,溼漉漉的帶著冰渣子。
葉真全身都顫抖著,半晌低啞含混的叫了一聲:“媽媽……”
他把頭深深的俯下去,半蜷著身體,彷彿一座小小的冰雕,凝固了很久很久。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山洞陷入一片沉寂,彷彿連最後的一點生機都消失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葉真手指一動,彷彿痙攣一般掙扎著,緩緩從胸前抬起頭。
如果有光的話,就可以看到他臉色已經不像個活人,臉頰烏青,嘴唇發紫,眉毛上結著一層淡淡的霜氣,簡直就像行屍走肉。
但是他的手仍然能動,雖然每動一分都要竭盡全身之力,但是那雙手仍然顫抖著抬了起來,緩緩的放到雙膝之上,深深掐住中指呃逆點。
“心不外馳,一意歸中,氣走夾脊,行至玉枕……”
少年喉間的嗚咽嘶啞渾濁,難以聽清。
“上走衝脈,下至絳宮,生死雙分,八脈總根……”
氣走泥丸,精凝紫府;意守淵腋,神離枕骨。
真氣執行九個來回,繼而在全身經絡迴轉,漸漸形成一個小周天。葉真的身體漸漸發熱,全身關竅打通又關閉,寒氣不再窮兇極惡湧入體內。
他一動不動盤腿而坐,脊背挺直,雙目緊閉,每當心跳衰微不能走氣,便用指甲緊緊掐住雙掌呃逆點。
墨汁一般的黑暗裡寂靜無聲,只聽葉真一聲聲長短均勻的呼吸,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已經是第三天了吧?”
寶翁問這話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一邊伺候的苗女立刻弓身笑道:“就是第三天,今晚就該去接孩子回來了。”
寶翁說:“不急。蠱童說了那孩子天生任督相通,真氣流轉更快,那就一定能比常人多堅持半天。明天早上再去接人好了。”
苗女遲疑道:“萬一出事怎麼辦?”
寶翁木著臉,冷哼問:“能出什麼事情?!”
說完也不聽別人勸解,一甩袖子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