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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葉真不知道怎麼形容他和玄鱗一家人的關係,半晌說:“養父母家。”

顧川從鼻腔裡嗯了一聲,聲音沉沉的。

他平時少言寡語,又習慣於在高位上發號施令,不是那種喜歡打聽別人家事的人。

然而旅途漫長,車廂裡靜默無聲,滿世界刷刷的雨聲憋得人心裡煩悶。

半晌顧川又簡短的問:“你父母呢?”

“……死了。”

顧川微微驚愕:“死了?”

“嗯。”葉真回過頭來,把眼睛從側車窗移到前窗上,盯著來回擺動的雨刷,說:“被幾個日本人殺了。”

他語氣很平淡,卻有種深深的痛恨和惻然。

顧川看著他的側臉,有瞬間覺得很詫異。他想這個少年這麼年輕,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卻長得這麼俊秀又標緻;他態度冷漠彷彿對周圍的世界都保持警惕,然而又這麼輕信,隨隨便便就上了陌生人的車,好像確信沒有人會加害他一般。實在是矛盾的集合體。

顧川這麼想了一會兒,開口問:“怎麼會被……殺了?”

“我不知道。我父母從來沒惹過日本人,沒有仇恨,沒有恩怨。但是他們就是殺了他,還覺得很得意。我想不通人類怎麼會對跟自己無仇無怨的同胞下這樣重手,簡直就像畜牲一樣。”葉真頓了頓,艱難的找了個解釋:“——大概日本人天性就是這樣的吧。”

顧川扭過頭去開車,神情複雜,半晌道:“我的母親也死在一箇中國人手上。”

葉真驚異極了,說:“啊?”

顧川道:“我的母親……嗯,出身於日本一個很有歷史的大家族。我親生父親當年是旅日留學生,據說是學航空工業的。不過我從沒見過他。母親生下我的時候,他已經拋棄我們了。”

葉真眼睛瞪圓了,又說:“啊——?”

顧川笑了笑。

他本身就很少笑,更少露出這種帶著傷感、懷念和無可奈何的笑意。

“我父親留學日本的時候,跟我母親相愛了。他們很快生活在一起,直到我父親畢業,便想帶我母親回國。但是我母親……有些時候人總是身不由己,她必須留在日本,就央求愛人也一起留下。但是我父親堅持要走。”

“很快我母親的家族給她訂婚了,物件是日本最古老的武學世族之一。可怕的是就在這時,她發現自己懷孕了……我父親很快回國,她咬牙出嫁,八個月後生下了我。而從頭到尾,我父親都不知道這世界上有這麼一個我的存在。”

葉真已經把“中國人和日本人怎麼能相愛結婚”這個問題拋到一邊,追究道:“那她為什麼不告訴你父親呢?”

顧川嘆道:“有些事是沒法提的,況且……唉,算了,你還是個孩子。”

葉真堅持道:“愛人之間是什麼都能說的,說了就能解決問題了。”

顧川看他一眼,心想能說這話的也只有孩子,年少無知,心境純淨。這孩子這麼漂亮,以後不知道多少小姑娘喜歡他,如果能一直保持這種心境的話,被他愛上的小姑娘一定會很幸福吧。

葉真思考半天,又問:“那你後來找過你父親嗎?”

“嗯。我母親嫁人後,一直鬱鬱寡歡,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她生前不管別人怎麼議論,都咬死牙關什麼也不說,直到最後一刻,才告訴我說我的親生父親是個中國人,叫我來中國北方找他。”

紅燈亮起,顧川一腳踩下剎車,說:“我一直以為她很恨那個男人,誰知道到最後一刻,她竟然流著淚告訴我,希望我好好努力,讓父親承認我的存在。”

葉真聽得入了神,問:“那後來呢?”

顧川幾十年沒跟別人說過的往事,第一次跟個素不相識的小孩子提起,誰知竟然被葉真當聽故事一樣,不僅半點感傷都沒被傳染到,還連連催促他說結局。

“沒有後來了,後來是我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找到線索之後,才發現我父親早就死了,還死在我母親之前。”紅燈變為綠燈,顧川踩下油門,頭也不回的說:“他在中國也沒有結婚成家,一個異母兄弟都沒給我留下。”

這個結局顯然讓葉真意猶未盡,他想了半天,連說了好幾個“可是”,卻始終沒“可是”出什麼來。最終只能沮喪的嘆了口氣,評價道:“我實在是不能理解!”

顧川淡淡的笑了笑,說:“我也不能。”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理解的東西和這個孩子所不能理解的,實在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

就在這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