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一燈如豆。
花煙茉拍馬趕來。
胭脂馬,嘶聲悽慘。
花煙茉衝入停放馮蕭蕭屍體的房子裡,看了一眼,然後滾在地下。
他是真的在地上滾來滾去。
扭曲的肢體,野獸樣的嚎啕,折射他內心的痛苦。
滾了許久才靜下來。
抓著停靈的床角,往上爬。
跪起來,頭貼著馮蕭蕭的頭。
馮蕭蕭的頭是被縫在脖子上的。
鬼臉教將他人頭割飛,四野可見。
所以名劍才會遠遠得著如此確切的訊息。所以花煙茉才會一夜賓士八百里趕來。
“老馮。”花煙茉的聲音嘶啞,喉頭似帶著火燒火燎的血。
“老馮,你這一世,可憐吶。因我錯投了胎的緣故,不給你近身。又怕你找個真女兒身的姑娘。又喝醋。又悍妒。終於你為了我,蒙汙吞垢,甘受腐刑。”
他句子短碎,眼睛血紅,每一聲都顫得像破絮遭風。
“老馮你這一世。自從遇見了我。便再沒有快活過。人間的享受。你都拋了。”
花煙茉如一個真正的女人一般,哭叫起來。
又像是獸嘯。
“如今我能怎麼做?為你復仇?”
花煙茉悽悽站起來。
一身紅妝,詭秘如厲鬼。
“復仇又有什麼用。”他用手指一寸一寸撫著馮蕭蕭僵冷的身體。“早該知道了。”
“來世。”花煙茉俯身,吻住屍身慘白嘴唇。“來世……茉兒做你真正妻子。馮哥哥,等我。”
他回手。
骨釘破開他自己咽喉。
一路往下。
撕裂紅衣,直到腹腔。
花煙茉直直向後倒去,哐當砸在地上。
自殺之人多如過江之鯽。
但如此利落決絕。鮮少得見。
黎明將至。
笑三少換了乾淨的衣衫,從玉床上收勢吐氣,結束調息,跳了下來。
走出玉室。
卻見護法了一夜的名劍,正在看一棵大樹上的一對雀鳥。
雀鳥怕凍,在枝頭巢內相互依偎,擠成一團。偶有啾啾之語,伴隨晨光灑下。
“給我個機會解釋。”
笑三少沉痛道。
“我如果再說我不需要解釋,你一定會覺得我已疑你深重。”
名劍轉過身來,正迎著朝陽。
他微眯眼睛。
笑三少舔了舔嘴唇,“是,我明白你意思。不是你疑我,而是我自己心虛。你就算體諒體諒我,給我個機會坦白交待好不好?”
名劍微笑起來。
“好。”
他一笑,笑三少心頭忽覺小雪初晴。
心情大好。
“大約二十年前,現今的那位陛下大概還在哪位娘娘腹中——那時候,我已十歲。”笑三少遠遠望住朝霞,絢麗得令人驚歎。
“我來自西域,並不是中原人。我所在的乃是西域的一個很小的國家,國名翻為你們漢人的話,便是微笑之意。全國上下,也不過才幾萬人。唯一出產,便是詭麗八尺金。西域多少大國,都愛詭麗八尺金所製成的首飾器皿。所以全國老少,大都是妙手工匠,巧奪天工,售與各國,日子平靜而富足。”
名劍點點頭。
故事剛開始,他已大概猜到結局。
笑三少苦笑了笑。“是了,很容易猜的故事。後來,中原皇帝無意中得了詭麗八尺,拿來製成炮丸,發現是征戰場上最強殺器。於是,便派了一支軍隊,前來征討。”
他頓了頓,“我們乃是小國寡民,本無意抵抗。那支軍隊的將領見我們族人如此柔順,便駐紮下來,命我們日夜趕製炮丸。——我們並不喜歡原本美麗的詭麗八尺變為殺人武器,但迫於大國天朝強悍武力,亦只得從命。”
“誰料到。”笑三少的面上出現痛苦神色。“炮丸煉成之時,中原軍隊的將領,搬出銅炮,將早已軟禁起來的國主全家綁在校場試炮。再柔順的羔羊亦有血性。當夜幾千臣民奮起抗爭,將下此令的將領生裂,奪走大部分炮丸,秘密經由鄰國,從馬六甲海路運走。……數月之後,中原大軍揮師東來,鐵蹄踏遍家鄉故土。——然後屠城。——然後滅國。”
笑三少終於說了出來,竟覺一身輕鬆。
他轉向名劍。
名劍望住朝陽,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