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用過午飯,寧朗左看看三師兄右看看五師兄,明顯的有話要說,只不過還在衡量著如何開口。
倒是宋亙先開口了:“想出去走?”
寧朗忙點頭,這些日子在兩位師兄的嚴密看守下,他都沒走出過這間木屋,實在是悶得有些慌了。
謝沫瞟他一眼,道:“想去找蘭七少?”
寧朗同樣點頭,點完了才反應過來,臉上便有些發熱。
好在宋亙、謝沫都沒說什麼著,只道:“想去就去吧。”
寧朗聞言如蒙大赦,忙不迭的起身便走。
身後宋亙、謝沫看著他腳步匆匆的模樣,不由搖頭。
“小師弟按俗世的眼光來看,應該是個好郎君。”宋亙道。
“可惜那個蘭七少是‘碧妖’,妖的眼光與凡人不同。”謝沫敲著空碗道。
宋亙彈彈道袍上落下的一粒白飯,道:“好在你我都出家了,不用煩這些事情。”
“嗯。”謝沫點頭,有些慶幸,“俗世的人的煩惱大半都來自姻緣。”
寧朗出了門便直往蘭七住著的小樓而去,片刻便到了樓前,正碰上出門來的蘭曈、蘭曨。
“寧少俠。”蘭曈、蘭曨極是有禮的招呼一聲。
寧朗也抱拳回禮,問道:“請問七少在嗎?”
“在樓上。”蘭曨眼中略帶點笑意,“我與蘭曈還有點事,就請少俠自己上去可好?”
寧朗忙點頭,“好,多謝兩位。”
蘭曨、蘭曈請寧朗入內,才跨門而出,待走出數丈遠,蘭曨才悄聲道:“這寧少俠本該是七少最不喜歡的那種人才是,卻不明白七少何以會另眼相看。”
蘭曈道:“不是和七少有婚約麼,自然是不同的。”
蘭曨聞言不以為然,嗤道:“我們七少眼中有這什麼約什麼法的嗎?”
蘭曈想起寧朗乾淨純良的眼神,道:“此刻整個山谷裡,論到人品唯數這位寧少俠,便是放眼整個江湖,那也是不多的,若七少真跟他成婚,想來也不壞。”
“成婚?”蘭曨想了想,才道,“那太可憐了,蘭家那樣的地方,這位寧少俠會屍骨無存。”
“也是。”蘭曈點頭,“不過,若七少肯護他,那自然會好好的。”
“護他?”蘭曨白他一眼,“蘭家上上下下多少人,七少可曾護過誰?”
蘭曈搖頭。回首看往小樓,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還是個十多歲的少年的七少曾對他說過的話。
“這世上,無法自己生存的便不存也罷。”蘭曨喃喃念道,“七少很久前就說過了。”
蘭曈沉默了片刻,才道:“快走罷,這些都不是我們該想的事。”
“嗯。”蘭曨應聲。
兩人足下飛掠,很快便消失於谷中。
寧朗爬上二樓,樓梯口前一道布簾擋著,輕輕掀開簾子,一股熱氣撲面而來,身上頓時一暖。往裡看去,不大不小的一間屋子,右邊是一張畫著花木的布屏風,屏後隱約露出紗帳,想來置著床鋪,前方靠窗則擺著一桌一椅,桌上擺著筆墨紙硯,椅上鋪著墊子,左邊則置一榻,而蘭七此刻正閉目臥於榻上,身上蓋著錦被,似乎睡著了,榻前放著一盆炭火,火上煨著茶壺。
見此情景,寧朗進不是,退又有些不捨,一時不由怔在了門口。一股冷風從樓梯口吹來,令得他身上一抖,生怕吹著了蘭便,便放下簾子,簾子在身後落下,人便也算是進來了。
在門口站了片刻,最後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在榻前數步處停步。
榻上的人似乎睡得很熟,所以此刻可以大膽的無顧忌的看著。
窗戶閉合,門簾低垂,冬陽透過窗紙懶懶的灑入些些明光,屋內便是一種暖色的淡亮。榻上的人全身都蓋於被下,只露一張臉在外,寧朗此刻就靜靜的看著那張臉,許是那雙碧眸闔上之故,周身流溢的妖邪這一刻盡數消去,只是一張沉靜的睡容。
淺碧山的深處有著數株梨樹,每到春日花開,師兄弟們便喜歡在樹下練劍,劍風驚起花飛,飄飄揚揚仿如雪落,大師兄望著風中飛揚的梨瓣曾經說過一句被眾師兄笑說很酸的話:未染纖塵,冷麗如雪。
在他心中,這張睡容便是那冷麗如雪的梨花,未染半點塵埃。
在他心中,那一日船上第一眼見到女裝的她起,他便當她是他的妻子。
火盆旁有一張小小矮凳,寧朗悄悄坐下,目光不移那張臉。
麗如梨瓣的臉上,雙眸輕闔,密密的眼睫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