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賣了葉城。那一日,商會藉著犒勞軍隊,在驍騎軍的酒裡面下了毒……”傀儡師慢慢讓偶人擺出一個痛苦抽搐的姿勢,跌倒在桌上,“上千戰士就這樣倒下了。葉城的城門是被從裡面開啟的,衝進來的冰族軍隊全殲了驍騎軍——你看,無論果殼多堅硬、如果果子是從裡面開始腐爛的話,也無濟於事啊。”
“住口。”錫制的酒壺在西京手中慢慢變形,沉聲喝止。
“我還記得你單身回到伽藍城請求皇太子處死你的情形——多麼恥辱啊!”蘇摩彷彿沒有聽見,反而微笑起來了,繼續,“所有下屬都戰死了,作為統率卻還活著——你為什麼沒死呢?就因為你是個滴酒不沾、自律極嚴的將軍?”
“住口!他媽的你這個瞎子給我住口!”黑衣的劍客猛然暴怒,將捏扁的酒壺扔到蘇摩臉上,酒水潑了傀儡師一頭一臉,滴滴答答順著蒼白英俊的臉滴落。
然而蘇摩毫不動容,繼續淡淡道:“但讓你痛苦的不止於此吧?葉城陷落以後,為了報復、冰族進行了七日七夜的屠城,除了少數富商、無數平民奴隸被殺——好像其中也包括了你的家人吧?真是愚蠢,為什麼不舉家逃走呢?”
“可惜真嵐皇太子不肯用死刑來結束你的痛苦……所以讓你痛苦的事情還是接二連三。”似乎對往日瞭如指掌,傀儡師說著,聲音忽然也有些顫抖,“你剩下唯一的師妹從白塔上跳下來自殺了;伽藍城裡的空桑人因此要屠殺鮫人洩憤、你卻無力阻止……最後你擅自開放地底水閘,放走水牢裡的大批鮫人奴隸——這一次,真嵐皇太子也無法迴護於你,只好剝奪了你的一切爵位、永遠放逐。”
“那以後你去了哪裡呢?誰都不知道……我猜,你是用了劍聖的‘滅’字決在某處避世沉睡吧?然後在醒來的間隙偶爾遊走於雲荒大地,成了一名遊俠。”似乎是終於說完了,蘇摩眼裡有空茫的微笑,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的美酒,然後摸索著拿起了一杯醉顏紅,對著西京舉了舉,微笑:“為往日,乾杯。”
西京沒有動,在桌子對面看著這個英俊的傀儡師喝下酒去,眼裡的光芒忽然雪亮,冷冷道:“蘇摩,你說這些、卻是為了什麼呢?”
“因為……”喝完了一口酒,傀儡師微笑著將白瓷酒杯放到頰邊輕輕摩娑,吐了口氣,“在你開始報復我之前、不妨先讓你狠狠地痛一下吧!”
西京看著他,彷彿想看出這個盲人傀儡師眼裡哪怕一絲的真實想法,蘇摩漠然。
沉默的對峙進行了許久,忽然間,落魄的劍客笑起來了,手腕一動,將銀色的光劍在手心拋起,接住,嘴角扯了一下:“老實說,老子他媽的真想一拳打到你這張臉上!”
“打啊!”蘇摩也是微笑了起來,挑釁似的回答,隱隱間居然有熱切的表情。
“奶奶的,打了也是白費力。”西京拋動著手中的光劍,忽地冷笑,“本來老子發誓、如果見到你,非得替阿瓔把你大卸八塊扔去餵狗,但是——”
黑衣劍客斜眼看了看蘇摩,眼色驀然鋒銳起來,大笑:“但是聽你剛才那麼說,忽然就改主意了——奶奶的,什麼搶先不搶先?和你計較什麼?百年前你是個孩子、百年後還是個孩子!既然阿瓔自己都不記恨,老子和一個孩子計較什麼?”
“你說什麼?”蘇摩的手指忽然停滯了,在對方那樣的大笑中、他漠然的表情忽然凍結,空茫的眸子裡、閃過觸目驚心的殺氣!
“不許笑!不許用那樣輕慢的語氣說話!”傀儡師猛然站起,厲聲,手指間光芒一閃。
西京側身向左滑出,閃電般反手拔劍、錚的一聲,白光吞吐而出。
桌上的偶人手足彷彿被無形的力量牽動著,十隻式樣各異的戒指在空氣中飛旋而來,方向、力道完全不同,帶動著透明的引線、宛如鋒利的刀鋒般切割而來。
※ ※ ※ ※ ※
“糟了,他們還是打起來了!”聽到外面的聲響,汀急得跳了起來,連忙想衝進去。
“別去。”如意夫人一把拉住了少女,皺眉,“他們兩人動上了手、誰還能拉得開?”
“不行呀!這樣下去、主人和少主有一個要受傷的!”汀跺腳。
如意夫人笑了,意味深長地看著她:“那麼,你希望哪一個受傷呢,汀姑娘?”
汀忽然呆住,說不出話來。
“如果西京站到了我們鮫人的對立面上,汀姑娘,你如何呢?”如意夫人拉著少女,尖尖的指甲幾乎要把鮫人少女粉嫩的手臂掐出血痕來,“你忠於‘主人’,還是忠於我們鮫人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