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尖在空氣中劃出凌厲的弧度,最後停下,然而云煥微微喘息,眼神有了明暗變化:有雜念——這一次,在他竭盡全力練習劍法的時候,居然壓抑不住心頭翻湧的雜念。短短的瞬間,他居然想起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姐姐雲燭,妹妹雲燼,巫彭大人,這次的重任,閃念間,居然還想起了瀟……甚至方才湘曼妙雪白的胴體。
那樣多的雜念居然在瞬間不受控制地湧出,牽制住了他的劍勢,光劍彷彿被看不見的力量禁錮,緩緩停滯。雲煥額頭的冷汗涔涔而下,忽然深吸一口氣,勉力加快了劍勢,在控制著心中莫名的躁熱雜念——那是他往日遇到心魔時最有效的平息方法。
“唰!”光劍忽然被脫手擲入沙地,直至沒柄,雲煥筋疲力盡地跪倒在荒漠中,手指深深插入沙土中,痙攣著握緊,讓粗礪的砂石磨著手心的肌膚。
不行……還是不行。最近心裡有越來越多的雜念,那都是以往沒有的。
慕湮師傅曾說他資質驚人,劍術方面的天分甚至要超過以前的兩個弟子,所以才動了愛才之念,打破部族的界限收他入門。最初授業的三年,他的確進境一日千里,極短的時間內就掌握了《擊鋏九問》中最高深的天問劍法,師傅於是讓他出師、然後離開了砂之國回了帝都。然而在伽藍城裡,雖然劍術上傲視同僚、冠絕三軍,可無論此後下多少苦功,八年多的時間裡卻從未有長足進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決心,精力,時間,都比少年時更投入,卻再也沒有進步。
被擲出光劍的聲音驚醒,湘有些茫然地睜開眼睛,詢問地看著自己的主人。然而那樣清澈懵懂的眼睛,陡然便讓他回想起月下那樣光潔白皙的美人魚,心中的煩躁和陰暗進一步加深,他迅速轉過頭,忽然間厲叱:“閉眼!”
那樣充滿殺氣的語調沒有驚動鮫人傀儡,湘只是木無表情地乖乖閉上了眼睛。
雲煥拔起光劍,劍芒緩緩劃破他的手心,血如同紅色珊瑚珠子沁了出來。劇烈的刺痛讓他的氣息慢慢平復,然而就在暗夜的靜默中,他忽然聽到了遙遠處傳來的驚叫和呼救聲——夾雜在風裡,除了輕得幾乎聽不見的翅膀撲簌聲,隱約還有人畜的悲鳴和嘶喊。
有人?這附近有人?那些人是遇到了什麼襲擊麼?
雲煥的眼睛陡然雪亮,向著遠方聲音傳來之處陡然掠出,生怕自己來不及趕到那邊——湘看到主人起身,下意識地便迅速收拾東西,想要跟上去。
“你在原地別動。”雲煥停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疲憊不堪的鮫人,“你跟不上我的,等我去看得明白了再回頭找你——你別亂走,在原地點起火當表記。”
“是。”鮫人傀儡低下頭,從命。
聲音傳來的地方大約在十里開外,雲煥一邊迎著砂風賓士,一邊不停看著星斗的判斷著方位。雖然一刻都沒有耽擱,但趕到那裡時一場廝殺已經接近尾聲。
頭頂的星光忽然間全消失了,只有漆黑的雲在翻湧,發出刺耳的聲音——那是大群的鳥靈在此聚集,發出哭泣般的呼嘯,撲簌著掠低,狠狠撕裂地上奔逃著的牧民模樣的人群。雲煥愣了一下,迅速權衡是否該出手,然而就在這個剎那,其中一頭巨大的鳥靈已經用長長的利爪抓起了一個少年,十指交扣,便是要把手中血肉撕裂。
“阿都!”人群中忽然有個女聲叫了起來,一支金色的小箭呼嘯而出,奪地釘入了鳥靈的利爪關節上,準而勁,一下子對穿而過。受傷的鳥靈發出驚天動地的嘶叫,黑色的血淅瀝而下,爪子一鬆、那個少年從半空滾落在沙地上,然而周圍巨大的黑影一下子向著人群在中那個發箭的紅衫女郎圍了過去。
阿都?
短短兩個音節風般呼嘯而過,然而遠處觀望的雲煥卻陡然一震,抬起頭來,依稀看見了烏雲簇擁中那一襲獵獵如火的紅衫。
無數利爪如長矛般抓過來,在冷月下閃著金屬的冷光。黑翼的鳥靈變幻出各種不同的面貌,然而各個眼裡帶著嗜血的神色、發出類似哭泣的笑聲,將那個傷了它們同類的女郎圍到中間。紅衫女郎卻是逆著族人奔逃的方向衝出,一回首、三箭連珠射向追來的魔物,然而這一次鳥靈們有了準備,三箭只是阻了阻它們的腳步,卻沒有一箭命中。
利爪再度伸來,迅疾如雷電。紅衫女郎忽然收起了弓,從靴中抽出一把短劍來,手腕一轉一刺,招數居然極為巧妙,短劍也是削鐵如泥,轉瞬便在身周劃出一道光幕。那些鳥靈再度猝及不妨、當先伸到的幾支爪子便被削斷,紛紛驚嘶著後退。
引開了這群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