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陡然有了惺惺相惜之意。
“好的,好的……你放心。”沒有戳穿對方的身份,葉賽爾只是微笑著答允,“我們明日便到了瀚海驛,過了瀚海驛便去到葉城。葉城是鏡湖的入海口,等到那裡,我便找個地方偷偷放你下水。”
那個鮫人女子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間眼裡便滲出了淚水,輕聲:“謝謝。”
淚落的時候化成了圓潤的珍珠,掉落在氈上。
原來這個女子也已經不再掩飾自己的身份。
“你……拿這個去,換一些錢。別把那條項鍊賣了。”那個鮫人女子側過頭去,依然閉著眼睛,輕輕道——顯然方才她和族中婦女的對話已經被聽見。
女族長困窘地一笑,撿起珍珠:“讓你見笑了……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鮫人淚呢。”
“那也是……我第一次化出珍珠。”那個滿身潰爛的鮫人女子聲音低微,閉著眼睛,“他們都死了呵……連寒洲都死了……多麼愚蠢,還要回去送死。只有我一個人還活著。我要……回到鏡湖去。”
“嗯。你不要傷心,好好養傷。”葉賽爾沒有多問,只是安慰。
鮫人女子似乎發現一時間失口多言,便不說話了,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眼角接二連三地落下淚來,似乎心中藏了極大的苦痛,胸口激烈地起伏、卻終自無聲。
葉賽爾握著這個陌生女子的手,靜靜坐在她身邊,看著圓潤的珍珠從眼角顆顆滾落。
然而,奇怪的是淚水只從右眼角落下,緊閉的左眼卻沒有一滴淚水。
——是那隻眼睛壞了麼?
“最終有一天……我們鮫人……都將回到那一片蔚藍之中。”彷彿筋疲力盡、那個鮫人女子喃喃說出了一句話,低頭睡去。
十、歸來
第二日起來的時候外面尚未天亮,弟弟阿都還在睡,葉賽爾撩開帳篷出來、冒著寒氣檢視著各處營帳。旁邊的駝隊裡已經有人在忙碌,高大的男子竟要比赤駝都高上半截——那是族中第一勇士奧普已經起來了,正在檢查駝隊。
“昨晚有流星,看到了麼?”膚色深褐的男子咧嘴對她一笑,問。
葉賽爾含笑點頭。奧普還想和女族長多說點什麼,一時卻找不到話題,有點尷尬地拍了拍赤駝背上的褡褳,轉頭繼續忙去了。看他首先檢查整理好的,卻是她的赤駝。
葉賽爾嘆了口氣,心裡有些澀澀的不是滋味,信步向那個鮫人的帳篷走去。然而撩開帳子俯身進去的剎那卻嚇了一跳——
氈毯之下,半躺著的卻是一個陌生的女子,面目清秀。
“你是誰?”她的手按上了腰刀,厲叱。
那個女子似乎在疲倦地閉目養神,此刻聽得喝問,微微睜開了一線眼睛:“是我。”
深碧色的眼睛,一邊清晰,另一邊混沌。
“你?你這是……”葉賽爾繞是見多識廣,也嚇了一跳。聽聲音分明就是前日救回來的那個鮫人,可血肉模糊的面容一夜之間居然變了那麼多,彷彿重新長出了一張新臉來。
“那是幻術……鮫人的幻術。”旁邊聞聲趕來的是族中最老的女巫,迪邇大媽拄著柺杖彎腰進來,看著氈毯中躺著的女子,眼裡忽然有一種不屑鄙視的光,“這些從海里誕生的鮫人,有自己的奇怪幻術。可這種幻術卻脆弱如海上的泡沫,維持不長久。”
“至少能維持到進入葉城。”那個鮫人安靜地回答,應該是藥有奇效,說話中氣都足了很多,用碧色的眼睛看著老女巫,“可惜眼睛的顏色不能改——我入城的時候可以扮做盲女,這樣也不會給你們帶來麻煩。”
葉賽爾點頭,旁邊的老女巫卻忽然發出了桀桀的冷笑:“會使用‘雲浮’幻術改變自己形貌的鮫人,可不一般啊……你確定不會給我們帶來麻煩麼?”
顯然沒有料到西方大漠一個殘留部落中、還有人能識破她的幻術名稱,那個鮫人一驚,不由怔了怔。然而很快眼裡就浮出了狠厲的神色,咬牙道:“若是勢頭稍有不對,我自然立刻離開、絕不連累你們。”
“都是被那些冰夷逼的……我們應該是盟友。”同是女人,葉賽爾看不得那樣的孤狠絕決,立刻插言,堅決地盯著老女巫,“反正五十年來我們的麻煩還少了?多她一個、那些追殺也不見得就會多多少——我們霍圖人接待了客人後、可從來沒有把再客人推出去過!”
彷彿被族長的氣勢壓住,女巫迪邇想說什麼,最終還是重重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快喝點駝奶,等會兒就要上路了。”葉賽爾俯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