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下的風浪已經直撲到了臉上,黃泉之水的死氣和冷意在風中呼嘯,彷彿地底的惡靈從縫隙中爭先恐後地湧出。石壁震的越來越厲害,底下的水彷彿沸騰一樣,發出嗤啦嗤啦的聲音,一擊擊拍打著崖壁。
然而,在這個壁立千仞飛鳥難渡過的地方,憑空卻有這樣一個石臺。做五稜之形,一半色做潔白,一半卻漆黑。平整、空闊、泛著玉石般清冷的光,彷彿是造化用鬼斧神工、在這粗礫石壁上生長出了一枚靈芝。
——這,便是空桑傳說中星尊帝設下的困龍臺?
然而,如此美麗的靈芝卻是破損的。臺上殘留著凌厲的刀劍交擊痕跡,竟深達尺許,劈碎了檯面上精美的浮雕。石臺中心黑白兩色交融的地方透出隱隱的暗紅,裂開一道細微的縫,有強大的靈力洶湧而上。凝神透視,有一道金光直射出來,照亮了漆黑洶湧的蒼梧之淵。
肩上的偶人剎那睜大了眼睛——金索!
在石臺之下,釘著的便是那一條上古設下、困住蛟龍的金索!
認出這是上古某種圖騰,蘇摩在落下的時候,便想直接落到這個石臺的中心。
淵下有某種力量、極力阻攔著傀儡師的進入。蘇摩身在虛空,卻落下得極其緩慢,似在一寸寸前行。到得後來,一腳終於踩在黑與白糾結交融的中心,身上的黑衣卻發出了輕輕的嗤響,裂開一道長長裂縫,彷彿有什麼凌厲的劍擦著他脊背掠過。
裂開的衣縫裡,背上那一條騰龍文身、隱隱探出一爪,做勢欲撲。
然而蘇摩的腳步剛一落到臺心,另一種詭異力量隨即從足底湧上,不容他反應、瞬間將他從中心推離,推到臺上黑石的那一半上。
蘇摩在瞬間發力,迅速點足搶佔臺心方位——然而無論他用哪一種術法,自下而上湧來的那個力量居然都比他快上一瞬,永遠在他發動之前將他逼回原處。到得後來,他終於愕然發覺並不是外來的力量在推拒他——而是那個石臺本身,隨著他的舉步在變幻!
在他對著石臺中心那一處金光伸出手的時候,尚未接觸到那縷光芒,便被再度逼開。
無論他如何極力想去接近那個金索釘入點,卻永遠被留在那一半黑色的石臺上。
那一瞬間,一直眼高於頂的傀儡師霍然止步,盤膝坐下,用靈力長久地追溯。
那是什麼樣的力量?居然遠遠凌駕於他的力量之上!
然而這樣強大的力量,卻是溫和的。彷彿只是守護著這一處困住龍神的結界,一次又一次將他從結界裡推出,不容許他接近,卻對他沒有半分傷害。滿地刀劍交擊的上古痕跡中,傀儡師凝視著石臺中心那一道裂痕。那一劍的力量是令人震驚的,然而劍勢到得後來卻有衰竭得跡象,只斬開一線便無力深入。在裂痕周圍有淡淡的暗紅色,摻雜在黑白兩種純色中。
這個困龍臺上,何時曾有過這樣慘烈的搏殺?
為了破解這個結界,他窮盡力量去追溯,然而這個結界的力量是如此強大,無論如何用幻力遙感,他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景象。
那是一片潑天的血之紅色。臺心,有一襲白衣如入血池。站在黑曜石上的,是另一個人。在這小小的一方石臺上,竟有兩種曠世力量在靜默地對峙,似要將時空都凝定。
風起,浪湧,巨大的聲音在地底呼嘯著,滿空的憤怒、絕望和不甘。
大浪忽然從深淵湧起,瞬間將那襲白衣捲去。
忽然間,有一行空桑文、就這樣浮凸在他的記憶裡。
“後奔至蒼梧之淵下,欲開金索而力竭。見帝提劍至,知不可為,乃大笑,咒曰:“阿琅阿琅,願吾死而眼不閉,見如此空桑何日亡!’語畢斷指褪戒,血濺帝面,乃死。帝解袍覆之,以手撫其額而眼終不瞑。帝忽悲不自勝。乃集白薇皇后之神力、鎮於蒼梧之淵下,為龍神封印,攜后土神戒罷兵歸朝。”
那一瞬間,彷彿明白了什麼、蘇摩霍然抬頭!
——這是“護”的力量?!
這,就是當年被星尊帝封印在蒼梧做為龍神結界的、白薇皇后“護”之力量?
位於蒼梧之淵最深處,和被困的蛟龍同在了千年。
一念出,腳下風浪洶湧直上,凌厲如刀。彷彿地下蛟龍感知到千年後又有人來臨,更加不安憤怒起來。地底隆隆的震動,臺心殷紅的殘血,一分分催動傀儡師靜默已久的心。六千年過去了,如今空桑已亡,一切苦難卻還沒有終結。
已經不能再等……已經不能再等下去!
那一瞬間,陰梟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