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
“能打,仗義,過腦子。”
“……”
房宇不吭聲。
“你過腦子不?”
楊磊求證似地,問。房宇看了他一眼。
“過嗎?!”
楊磊猛然提高了嗓門!
“我有數!”
房宇皺起了眉頭。當時那情況,他也想不了那麼多。
“你有個屁數!!”
楊磊猛地站了起來,被他的動作帶開的凳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音。
“你有數?!你有數把自個兒扎個對穿?!……你這條胳膊差點廢了你知道嗎?!……”
楊磊吼的聲音連自己的耳朵都震得嗡嗡作響,吼出了這句話,眼窩底下忽然地就一陣發熱,直衝眼底。
他憋著,一直憋到現在,他忍耐著,可他已經快把自己憋瘋了!當他知道這場談判是怎麼“談”的,當他在那個包廂看見房宇那樣子,楊磊那個瞬間的感覺,他至今找不到任何一種語言形容。
在後來的很多年月,當楊磊人到中年,無論他面對過什麼樣的境況,他沒有找到過一種和當天、當時相同的感覺。
房宇看見他,居然還問他沒事嗎?半身血紅、臉色發白的房宇,問連根毫毛都沒掉的他有事沒事!!
“我真有數,我往下面肉扎的,流點血,傷不到神經。”
房宇固執地解釋。
“……到那一步了嗎?事情到那步了嗎?!……你這他媽的就是虎逼!傻逼!!……你有幾條胳膊夠你扎?為了這點事兒扎殘了你下半輩子還用它嗎?!……你能不把自己不當人嗎?!……”
楊磊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他顛三倒四,頭痛欲裂……
“……我謝了你為我成不?!……”
楊磊終於喊出來,漲紅了眼睛,喉嚨裡被什麼狠狠地堵著……
“……你想過我啥感受??……”
他用力壓著才沒讓聲音變調,梗出這句話……
等楊磊冷靜下來,房宇才說話。
“今天不是你,換了九哥,老亮二黑,我也一樣。今天換了我被黑了,你也一樣。我說的對不。”
房宇說。
楊磊不說話。
沒錯,像這樣的事,普通人眼裡血腥,不可思議,可在黑社會,正常,太正常了。為了義氣,鬥狠,為了一兩句話,捅死人的出人命的,那也太多了。流血算什麼?殘廢又算什麼?這在這些真真實實從刀尖上滾過來的江湖打手來說,都算個啥?人死無大事!連出人命都不算大事,其他還算啥??
楊磊見得少嗎?他自己參與得少嗎?
以前楊磊沒覺得,他覺得這就是黑社會。你混了,你就得受著,這就是規矩,誰他媽的連這個都受不了,你還混什麼黑社會??
可是現在,擱在房宇身上,擱在他真心掛念的人身上,楊磊才發現,這些都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有一句話,在他跟燕子乙的時候,燕子乙曾經跟他說過。
出來混,就別有牽掛。
楊磊以前沒想過,但現在,他開始想。
他開始去想以前沒考慮過的事,他開始想今後,想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麼,需要的又是什麼……
某種意義上,楊磊到現在才開始真正地思考人生。
當一個男孩開始真正思考他的人生,他才轉變為男人。這個轉變,在他人生的某個契機。
對楊磊來說,他人生中的這個契機,是因為另外一個人。
後來,楊磊沒再說。
他想說的,房宇懂。房宇想說的,他也懂。
今天那種情況下,他們無論換了是誰,都會這麼做。
他們之間,不管其他是什麼,他們首先是兄弟。他們能為對方死,能為對方交命。
這甚至可以無關愛情,不用用愛情來定義。
晚上楊磊躺在房宇身邊,房宇沒睡著,側過頭看著楊磊躺下。
“還不搭理我?”
等楊磊躺好了,房宇問他。
“……”
楊磊沒答話,側著頭看房宇。他看了房宇一會兒,翻過了身,手從房宇身體底下插過去,避著房宇的左胳膊,一用力,就把房宇摟了過來。
“醫生說了,得側躺,聽了嗎?”
楊磊語氣粗暴地說,把房宇攬進胳膊裡,讓他面對自己,把他的頭按到自己肩膀裡。
“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