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乘夜泛舟不行。
「好運道的話,明天午後就會碰上外海的異族商船。」荊烈說著,已經用船槳作手杖,拾步爬下岩石去。「不好運的話,碰上的就是倭寇或海盜。」裴仕英跟隨著他,小心地攀下去,到達那片石灘。
荊烈似乎沒有半點不捨,一口氣就爬上了小舟。裴仕英則蹲下來,解除縛在岩石上的繩結。
把結解了後,裴仕英卻沒能把繩放開,凝視著他鐘愛的師侄。
「來。拋過來吧。」荊烈催促。
裴仕英拋過去了。卻不是船繩。
而是他腰間的那柄雁翎刀。
荊烈接著刀,一時呆住了。他知道這柄刀對師叔有多珍貴:這刀是裴仕英當軍官的祖上傳下來的,曾用它殺海盜,立過赫赫的戰功。
「要是真的不幸碰上海盜船,你就用它拉幾個陪葬吧。」裴仕英微笑說。他這刻才真正放開了。
「我有一天會回來的。」荊烈的臉容還未脫少年稚嫩,卻非常認真地說:「並且會帶著新的武功回來。我要把南海虎尊派,變成世上最強的門派。」「豪邁的話,留待做得到時再說吧。」裴仕英把船繩拋到舟上。
荊烈無言點點頭。他雙手用力把船槳往水底一撐,小舟就開始離岸出航。
荊烈不住划著船槳。在裴仕英目送下,他和小舟很快就消失在那廣闊無邊的黑暗中。
◇◇◇◇
這一夜,荊烈決定了,為答謝師叔的恩德,取其「裴」姓下面的「衣」,將自己的名字改為「荊裂」。
荊裂出海四年之後,由副掌門師星昊率領的武當派福建遠征軍到達泉州,將南海虎尊派、靈山派、福建地堂門一舉殲滅。閩蛟派則投降。荊照、裴仕英及一眾南海虎尊派弟子全體戰死。
相隔五年,荊裂乘著日本薩摩藩的勘合商船回到中土,再循陸路返泉州,看見了師父、師叔及眾同門的墳墓。
海外流浪九年,他以為自己對師門的感情早已變淡。直至看見那一排墳墓,荊裂那副已經比離開時強壯得多的成熟身軀,像脫力般崩倒、跪下。
十根指頭,在裴師叔墓前的泥土裡抓得出血。
滅門的巨大哀慟。壯志未竟的憾恨。
可是,還有另一股同樣強烈的感情,幾乎要蓋過這些傷慟:是一股令身體都要發抖的興奮——當知道面前出現了「武當派」這座高聳的大山,正等待他去挑戰時。
他第二次離開泉州。一年多之後,荊裂正在西安府城東少慈巷屋瓦上急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