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擊在施耀武握刀右手的指節上!
指節骨裂的劇痛,如電殛沿手臂傳上腦袋,不管怎樣的壯漢都無法抵受,右手五指不由自主放鬆了刀柄。
——這種打人指節的功夫,完全是荊烈自己想出來的:面對比自己高大強壯的成人,用徒手拳招的話,打胸腹腰身這些大目標不會有什麼效果;要近身打眼耳、咽喉、下陰這些要害,自己的手又不夠長……想來想去,最安全又有效的,就是打對方伸得最遠、骨頭又最弱小的手指。
——當然,要命中那經常快速移動而目標又小的拳指,除了要求極高的準繩,還要想方法令它停緩下來——就像剛才那樣。
一般擂臺上比試兵器,一方的器械脫手跌了,勝負已然決定。但暴怒的施耀武絕不甘心,右手一吃痛脫刀同時,左手就伸出去想擒拿荊烈的左拳,要變成近身纏鬥。
如果是習慣了打擂規則的別人,施耀武這不服輸的突襲還會奏效;可是對於第一次踏上擂臺的荊烈卻完全無用。全身神經都高度警覺的荊烈,左拳早已縮了回來,同時右手用刀柄往施耀武箕張伸來的五指反撞過去,又砸裂了他一根尾指!
荊烈畢竟是少年心性,加上第一次跟外人比鬥,就打得如此得心應手,一時興奮,手中刀順勢一變,刀尖斜斜探刺而出。
施耀武只感頭臉左側火辣辣的,右邊耳朵擦出一叢血花!
旗陣那邊,一人自交椅上猛然站起來。不是南海虎尊派或者靈山派的掌門,卻是閩蛟派的掌鬥人程賓。
因為荊烈這一招刺刀,不是南海虎尊派的刀招,而是閩蛟派「雲濤劍法」的常用一式「銀鱗搏浪」!
——這臭小子哪兒學來的?
答案非常簡單:荊烈在還沒有正式學武之前,已經擠在大人之間觀看每次「打擂較藝」;學武這四年裡,他就看得更用心,更真切。
去學所有值得學的東西,再變成屬於自己的——這是師叔給他的教誨。
施耀武忍著耳朵和雙手指間的劇痛,還是張著雙臂,衝上前抱向荊烈。
這是施耀武活到二十八歲以來,第一次認真地為了保衛靈山派的名譽而拼命戰鬥。
荊烈的木刀和拳頭,喚醒了他身為武者應有卻沉睡已久的精魂。
荊烈不再笑了,神情轉而為尊重。
——面對一個還懂反擊的對手,尊重就是不要相讓。
施耀武兩臂一抱,卻抱了個空。只見荊烈已經縮矮了身軀,頭比對方肚臍更低,左手支住地面,緊接雙腿凌空跳起,如剪刀般交錯,夾住了施耀武的腰身!
這次輪到福建地堂門的掌門孟興貴,憤怒地拍擊椅把——這「鉸剪腿」,正是地堂門的得意技!
荊烈一條腿勾住施耀武的腰腹,另一腿抵在他雙膝後彎處,再借轉腰發力雙腿一剪,施耀武被絆得向後翻倒躺下;荊烈緊隨也翻上去,右膝跪頂在施耀武胸骨上,令他動彈不得,同時將木刀轉成反握,高舉過頂,往施耀武的面門狠命插下去——「不要!」裴仕英在臺下驚呼。
硬物碎裂之音。
破裂的卻並非施耀武的鼻骨或臉骨。而是他頭顱旁邊的擂臺地板——木刀雖不能刺破檯面的厚帆布,仍把底下的木板插破了。
荊烈站起來,離開躺在臺上喘著氣的施耀武。
臺邊的觀眾這時才如夢初醒,同時朝這個十五歲的虎尊派少年轟然歡呼。
在臺上迎受這如雷歡聲,荊烈卻木無表情。他轉身往南面站立,正面望向坐滿了四大派眾人的旗陣。
冷冷的目光,這時才第一次直視,那個十五年前從烈嶼石灘上將他抱起來的男人。
荊照跟荊烈遠遠對視,渾身都在劇烈顫抖。手上的瓶子不斷濺出酒來。
沒有人知道,荊照這般顫抖,是因為喝醉了酒?是被義子違逆而暴怒?還是因為目睹荊烈展示出超乎他預料的修為而震驚?……盛夏的陽光仍照射在這海邊擂臺上。今天預定舉行的各場比試,還只進行了一半。
可是在場的所有練武者,心裡彷彿清楚感覺:某種東西,自這一刻已經完結了。
◇◇◇◇
結果到了最後,還是裴仕英師叔才找得到他。
他站在昨晚曾經面對海洋連續揮了一萬刀的同一片崖巖上,身上穿的還是日間打擂時那身衣服。木刀早就遺在擂臺上了,此刻手裡拄著一根比自己還要高的長物事,黑夜裡看不清那是什麼東西。
他遠遠看見一點燈籠的光,正沿著海岸線往這邊接近,就知道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