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了穩心神,垂著頭不去看他的眼睛,低聲道:“多謝君上垂愛,煙蘿感激不盡。只是,煙蘿聽不懂君上說的是什麼。”
他似乎是笑了笑,也不在意,緩緩踱步而來,緇色的袍子與石板路摩擦出唰唰的細微聲響。
我瞧見他這麼一笑,更是肝顫得緊。在肝顫得緊的這個當口,不忘想起一個八卦,且是一個昨夜裡我腦子閒時才聯絡起來的一個八卦。
曾經的魔界統共三位魔王,分別為魔祖爨下餘、二魔王太和湯與三魔王不夜侯。這三位雖為經歷過腥風血雨的人物,名字卻起得雅緻,寓意分別為:琴、酒、茶。
尚且不瞭解二魔王是何許人也的時候,我無意間聽得的這個八卦的主角,只有三魔王不夜侯一人。
且說不夜侯的寓意為茶,照理說應當喜好品茶才對,可這位三魔王卻是個嗜酒成性的。於是便有些太半是嫉妒他的嚼這個口舌,說他白白佔了個香茗的美名,委實糟蹋。
流言這個東西沒根基,日子久了也定會不攻自破。三魔王表面上雖不吭氣,卻於十幾日後自馬成山牽了幾頭馴服了的天馬回來,魔祖大悅。他素來神龍不見首尾,大家自然沒把尋他不見的這十幾日當回事。不想再一見,竟叫人佩服不已。需說這天馬沒甚攻擊性,稀在的,卻是這異獸心高氣傲,極難向人低頭。這豐功偉績便算是為他洗了個白。
這固然不算是什麼八卦,我當時不熟識這人,聽了也全然個笑話過了,活了幾十萬歲,怎麼這樣幼稚。
一雙流雲錦靴頓在我的面前,一併攜來的,是一股上等的、濃釅的酒香。
我想起一個人
我的父君,太和湯。
不夜侯是茶的美稱,太和湯是酒的美稱。既然那喚作茶的不願喝茶,那麼,喚作酒的,是否亦不願喝酒?身為他唯一的女兒,我不曉得。甚至,我連他長什麼模樣都未曾見過,實則可悲可嘆。
不夜侯抬手比量了一個位於膝處的高度,我迷惑不解地盯著他的膝蓋,聽他娓娓道:“我記得,那時有求於我的你,活潑爛漫,可不是如今這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那天你只有這麼高,將將到我的膝蓋。也不知從哪兒竄來的,上來便一個勁兒地強聒不捨。起先我還覺得你很吵,但聽著聽著卻又覺得,這隻小獸倒真是有意思。待他化為人形時,必定是個十分可愛的驕兒騃女。”
他說得很是認真,我不好唐突打斷,只得耐心地聽完了,才開口道:“君上同我說這些做什麼?”
他不語,粗糙的手攀上我的下頜,輕輕地來回撫摩,如同對待一個久別重逢的愛人。
我躲開未遂,此刻被他固著下頜動彈不得,十分懊惱。
他無視我的怒不可遏,輕聲一笑,低低道:“知道我為何要助你逃出魔界麼?”
我不自覺地被這笑容與聲音蠱惑,在他的掌中,有些遲鈍地搖了搖頭。這個頭搖得有些久,待我反應過來時,脖子已酸得不得了。嚥了口吐沫,我安慰自己,連身世這麼狗血的秘密都消化了,旁的於我,便都不算什麼了,不算什麼了。
他的手遊走在我的臉上,頓了頓,嚴肅地遠目道:“因為我於你逃走之前瞧見了你化為人形時的模樣,不得不說,是真他媽的好看啊。”
我竟差點叫一口涎水嗆死。還以為又能聽見什麼驚天動地的秘密,不想竟得到這樣荒謬的一個。都說女人喜歡被讚美,但此刻的我,心情落差得甚是不甘。
不夜侯略微尷尬卻雲淡風輕地瞥了我一眼:“哦對了,你這個面板不錯,平時用什麼擦臉?”
我哭笑不得地答道:“不擦,我心態好……”
他點了個頭,依然沒什麼表情:“那不錯。”
這頭尚處在尷尬不已的境地中不知作何反應,那頭他已將頭湊近我的耳邊,溫熱的呼吸攜著酒香灑在耳畔,聲音輕緩:“你若聰明的話,便同我回去。你是個玲瓏剔透的姑娘,懂得怎麼做才對自己有利。既能少受些苦,又不會惹得我不高興,豈不是樁好買賣?說不定……”
沒等著他的下文,卻被他單手捧住了臉,那麼大的一隻手,幾乎覆蓋了我的大半張臉。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可方才輕鬆的氣氛卻彷彿被抽空了一般,霎時渾然不見,恍如隔世。
我清晰地感覺到他手指的細長與關節的堅硬,一時被莫名的恐慌襲中,緊緊閉上眼睛不敢看他。倘若他使出一丁點的力量,我的臉,包括我的骨架,都會被他輕易地捏碎成泥……滔天的恐懼席捲了我,我聽到我的牙齒打顫的聲音迴響在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