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辯駁。
他確實沒有考慮過她的心情,更害她淪為眾人指控的紅顏禍水。
一切全是他甘願做的,沒有後悔,不覺遺憾,即使時間倒退,他仍會那麼做。
延維的想法與他吻合。
現在她所做的,才是對的,她不會後悔,若她再隨狻猊亡命天涯,等到狻猊最後失去人形,直至耗力倒下,她才會恨死自己。
她讓狻猊坐回椅間,捧住他的臉龐:
“縛身的效力不長,很快你就能恢復行動,你一定要記住,回龍骸城,救回龍角;回龍骸城,救回龍角;回龍骸城……”
一連用了好幾回言靈,就是怕他不聽,就是怕術力不夠強大,就是怕他不聽話……
他看著她,看著她隨西海龍王離去。
他沒有扯喉喚她,她心意已決,任憑他喊破喉嚨,她也不會更改。
她的眼神,如是說道。
她回眸時的神情,堅毅不移。
她走得連一點遲疑都沒有。
狻猊目光遠揚相隨,而她,已經不在視線之內。
你最愛的,別擺在身邊,你護不住,眼睜睜看她死,無能為力的瘋癲,將會毀去你。
天人清淺嗓音,同一時刻在他腦海響起,飄渺幽遠。
當時天人淡慈潔淨的仙姿、近乎冷淡的和藹勸諫,以及堅不可移的篤定口吻,似乎都在印證此刻。
費勁了心思,繞了好大一圈,試圖對抗了所有導向那等情況的人事物,仍舊是循著無形的引線,一步,一步……走上此途。
他忽而笑了,沉沉地、低低地,笑了。
是無能為力的瘋癲?
是絕望至極的發狂?
抑是……
未免夜長夢多,西海龍王決定速戰速決,一回西海城,立刻處置掉她。
別怪他心狠心辣,不留生路給她走,愛兒驟逝之痛,加上犯人被劫的顏面掃地,對自尊高傲的龍中之尊而言,此等屈辱,豈能輕易嚥下?
他已經夠仁慈了,若非她愛上之人是他的侄兒,他哪會僅逮回她一隻便罷?絕對要她嚐嚐心中最珍愛的人,在眼前死去的世間劇痛。
一開始,怒極之時,或許他會這樣做,管他侄兒不侄兒,反正弟弟家兒子滿堂,九龍變八龍,不會有太大差異。
後來,時間久了,怒氣沉澱了一些些,再看見弟弟訴說自家孽子斬斷龍角一事,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毫無龍主威嚴……
正因明白喪子之痛的滋味,他不忍也讓弟弟品嚐一回。
無論兒子數量多寡,失去任何一個,心痛感不會因而分散減少。
不過,教他意外的,是這女人的舉止。
她竟為了狻猊,可以勇敢至斯,他刮目相看。
放棄逃走的好機會,只急於叫狻猊回城,求龍主搶救斷角。
要是當時她與狻猊一併逃了,他會對她的自私怕死嗤之以鼻,或者乾脆一掌打死這隻禍水,替弟弟家除去一大災禍,她卻用言靈縛住狻猊,乖順地,隨他回來受死……
第十四章
他試探過她,故意不以任何法術捆綁她,給她潛逃的時機,瞧瞧她的說與做,是否吻合如一。
她只是蜷坐一角,安靜沉默。
“能逃而不逃,為什麼不呢?你不是很行,用那……替身術,可以將你與紙人替換,瞬間把自己帶到安全的地方去?”西海龍王半是好奇,半是試探問。
延維懶懶挑睫,睨他一眼,又撇開,對地牢石壁的興趣比他還高些。
“……我逃走了,你還不是會找上狻猊。”不要去吵他,讓他好好休息嘛,呿。
“不逃的話,只有死路一條。”西海龍王語帶威嚇。
“……逃了的話,他不知又要瞞著我,自己吃下多少苦頭……”她咕噥,聲音含糊在輕蠕的唇瓣間,帶點埋怨,一些些不滿,叨叨碎碎的嘀咕:“他完全沒告訴我,龍角斷掉後,下場那麼嚴重!他只說『沒關係、不礙事,傷口抹一抹就不見了,瞧,哪裡還有流血』——他每回都這樣!任何事,從他口中說來都好簡單、好輕鬆,不值得費心去擔憂煩惱,暗地裡,他默默把事情全攬在肩上,為難著他自己,他有沒有想過,以後我知道真相了,我會有多自責、多難過——”
她不是向西海龍王訴苦,她眼中,只剩腦中浮現的慵懶笑顏,對,他總是那樣笑著,雲淡風輕,要別人安心,自己獨攬重任,所有困難痛苦,藏在俊逸笑容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