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頸上親密的磨蹭。
少年一愣,才發現風馳電掣中,男子的髮絲打在自己臉上,貼得如此緊密,如同同騎一匹般親近,下意識的蹙著眉頭想避開,不料一隻大手落在自己腰上,然後耳邊響起男子低沈的聲音:“小心了。”
少年還未回過神來,便看到樹木盡頭出現了一條蜿蜒的小溪,男子大笑著放開手去,跨下良駒四蹄臨風,縱身一躍躍過那條數丈有餘的溪水,隨即在溪對岸勒馬而立,毛鬃翻飛,花千絕隔了一條溪,他遙遙伸過手來,大喊:“記年,快跳過來。”
花記年看著男子伸出的手,眼中隱約有些惘然,而跨下的馬,蹄子剛碰到水,便嚇的往後倒退三步,無論少年如何催促都躑躅不前,就這樣耽擱良久,少年幾乎顏面盡失的時候,另一匹馬長鳴數聲,不斷催促,這馬兒這才往後倒退數步,奮力躍過溪水,踉蹌跟著跑起來。
男子說的閉關之地,就近選在畢州近郊的落英谷中,與畢州分舵相距不過二十餘里。兩駒一前一後行了半日,已遙遙望見谷口。谷口中守了近百名浮屠堡弟子,跪著迎接兩人入谷後,便牢牢守住谷口,不準旁人進出。
這落英谷原本是浮屠堡舊址所在。谷中的蝴蝶泉,浣花溪,羅剎海都是世間景色絕美之地,但自從梁國覆滅,蕭人大舉入關之後,浮屠堡為了躲避戰亂,總舵便遷入永珍山中,此地只留下殘址。
花千絕舊地重遊,低聲嘆息了幾句,才翻身下馬。花記年坐在馬上,為身邊重重花海目眩神迷,直到男子呵斥他,少年才驚醒一般,從馬上躍下。便在這時,他騎著的那匹馬猛的悲鳴一聲,掙扎著跪倒,少年大驚失色的回頭細看,才發現這匹馬早在佈滿鵝卵石的溪水旁便折了腳,卻不知為何能緊跟著一路一瘸一拐的跑到這裡。
他回頭看去,鮮花開滿的道路上一路滴落著零零碎碎的血點,蜿蜒成線,扭曲的馬腿上,骨渣觸目驚心的從斷處斜斜刺出,馬兒漆黑圓潤的眼中隱隱蒙了一層水膜,顯得無辜而令人心痛。少年不由輕聲說:“我就知道……你肯定跳不過去的。”
他說著,面無表情的伸出一掌,朝馬頭拍下,想了結它刺骨的疼痛。突然,另一匹馬從後面猛的衝過來,憤怒的嘶鳴著,在花記年面前半立起身子,揚起前蹄,狠狠朝少年踏下。
花千絕蹙眉道:“好孽畜!”他幾步上前,一手托住馬腹,把它高舉過頭,另一隻手止住花記年全力擊下的手掌,腳步一錯,反手將託著的馬兒遠遠擲開,卻並沒有傷它。少年驚魂未定,臉上卻只看得見淡淡的一層不悅,低聲說:“你攔我幹什麼,這馬兒如此無能,左右要死的。”
男子微訝的看著他,低笑道:“也可以不用死的。”他說著,從袖中掏出金瘡藥,利索為馬兒的敷上,又撕下衣襟,拾起樹枝,為它包紮固定好。少年低聲道:“不過是個畜生,哪用的著你這麼麻煩?”
男子還未答話,那匹被他扔開的駿馬已經度步過來,欣喜若狂的蹭著花千絕的身子,一幅通人性的模樣,又伸出舌頭,不斷舔著傷馬的溼潤的眼睫。少年覺得眼中一片乾澀,微微錯開頭去,聽到男子低笑的聲音:“你無需多想,練了這功夫,剛開始都會有些鬼憎神厭的,很快便無關悲喜了。”
少年以為他是在諷刺,心中更加不悅,下意識間,眼中居然閃過冰涼的殺氣。花千絕看著他的眼睛,不由得也心中一寒,當下板起面孔呵斥道:“沒教養的東西,你那是什麼態度!”他有些憤怒的在花蹊中走了幾步,又重新放軟了口氣,低聲嘆道:“這心法稍加運用,就能有千鈞之力,並非一無是處。”
少年低笑著走到那匹好馬的身旁,揚起手掌,怒笑道:“那麼這匹馬為何不怕我?”花千絕眼中光芒一閃,看著那匹馬雖然雙腿顫顫,猶自一步不退,不由輕聲笑道:“因為它配偶在看著……縱使怕,也要逞一逞英雄。”
男子說著,用手握住少年凝勁欲發的手掌,低聲說:“花心訣第一重本來便是殺心萌動,到了第二重渾沌之境,便好了。”
花記年用力掙了掙手,卻掙不開,狠狠做了幾個深呼吸,才壓下心中血腥的殺意。男人掌心溫暖的體溫,帶給他幾絲久違的窘迫,在原以為將要乾涸的心田中化成半苦半澀的甘霖。耳邊是男人溫熱的吐息。這種難言的壓迫感曾讓年幼的他雙腳發軟,頭腦昏昏,如今看來,似乎也從未在歲月的洪流中失去它應有的作用。
少年不由得開始懷疑,這種武功,是否真能磨滅這罪惡的思慕?它就算能撫平表面的裂痕,讓心田迴歸平整,可地底的悲痛和創傷,地下翻滾的熔岩和萌發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