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言。
所以她願意等,哪怕這一等,將近七年過去。
可她仍然堅信,他一定會回來。
一定會。
25
——1945年春。
臨近黃昏,夕陽拉長它橘色的背影,在每個行色匆匆的路人臉上鍍上一層薄金。離馬路不遠,有個大衚衕巷子。老人們愛端著飯碗,坐在自家門口同隔壁左右的鄰居閒話家常。
馬路對面,幾個孩童正瘋瘋打打的跑過來。其中一個年紀最小的被稍大點的孩子圍著,他高高舉起的手裡似乎攥著什麼了不起的東西,惹得其他孩子羨慕不已。
“好小云,別小氣!多給我一顆嘛!”大孩子嘟著嘴,埋怨那個叫小云的孩子。
“不要!誰讓你們吃得那麼快!”小云臉蛋上寫滿了不願意,堅決不妥協。
大孩子急了,紛紛哄著他,說著好聽的話。
“好小云!那個怪人給你六粒糖,我們都才一粒呢。一口就沒有了。好小云,分點嘛……”
“可是我念得比你們好啊。”小云撅起嘴,還是不太樂意。但馬上他就改變了主意,小心翼翼的鬆開掌,將糖果一粒粒分給其他三個孩子。
“喏,一人一粒!我自己都還沒吃過呢!”
“嗯嗯……小云最好了!”孩子們得了糖果,快活的放入口中。小云也剝開糖紙,遞進嘴裡。
四個小夥伴一起嚼著新奇的糖果,連笑容都是甜絲絲的。
“小云——小云——快回來吃飯!”衚衕口有人喚,他連忙轉過身。
“啊!媽媽喊我了!晚上再一起玩啊!”
小云揮手別過夥伴,搖晃著小身子跑向站在衚衕口的媽媽。
繁韻見兒子玩得滿身是泥,故意板起臉訓他。
“又去滾泥堆了?今晚舅舅給你買的茶葉蛋可沒了。”
“媽媽。那我自己洗衣服這個雞蛋是不是可以給我吃了?今天有人誇我很聰明呢。”彥靖雲拽著媽媽的衣角撒驕,一笑兩個酒窩煞是可愛。
“小滑頭!先回去。舅舅等著呢。”繁韻笑盈盈的拍掉他身上的泥土,拖著兒子的小手一同回屋。
今天家裡就他們三人吃飯。笙下午去武昌送情報還沒有回來。
笙,是智子的新名字。無姓,是她刻意的。因為她病癒後留下了後遺症——失憶。無論繁熙他們如何告知她以往的事情,她始終記不起來,唯一能記得的,便是她被車撞入江中的片段。
後來,瞭解到當前動盪的局勢,親眼目睹了那些受盡日軍欺凌的百姓艱難度日的景象,對於日軍的暴行更是深痛惡絕。在經歷過幾次瘋狂的圍剿行動後,她遂加入組織,成為地下工作者的一員。雖然有人對她的加入抱有懷疑,但最終還是接納了她。
而重生後的笙,不僅性格大變,就連往日嬌好的面容也不復存在。左臉那幾道細長的傷疤,便是當年車禍留下的標記。縱使過了這麼些年,仍無法漸漸消失。
她原先的國籍與遭遇,成了她的禁忌。誰也沒有再提起過。漸漸地,大夥也忘記了,以為她就是大家庭的一份子。
怕她回來肚餓,繁韻特地留了些飯菜。
“媽媽,我要吃雞蛋!”小云拍著桌子,一直惦記著繁韻提及的茶葉蛋。
繁熙拉住小云的手,不讓他去打擾妹妹。拿出茶葉蛋,幫忙去殼。小云則在旁邊直勾勾看著,他已經許久沒有吃過雞蛋了。
“看你那饞樣!馬上就好了。”
“舅舅……為什麼就一個?”小云偏著頭,十分不理解。
“是給小云買的嘛,當然只有一個。”繁熙自然不能解釋為貧窮,說了孩子也不會懂。
他將雞蛋剝好放在小云手上,自己繼續挾野菜葉吃。
小云握著雞蛋,看看舅舅,又看看雞蛋,從荷包裡將剩下的兩顆糖擺到桌上。
咧嘴一笑,很是得意。
“舅舅!這個糖給你和媽媽吃!很好吃的!”
繁熙一見糖外面的包裝就覺得不對勁。
“小云,這糖哪裡來的?說實話。”
“我和蚊子他們在街上玩,碰到一個很怪的大叔。他教我們說話,說得好就有糖吃。我說得最好,所以有六顆。蚊子他們都才一顆。”
“教你說的是什麼?”
“天皇陛下萬歳(てんのう へいか まんざい) ”
霎時,繁熙臉色大變,盯著小云的眼神都變得格外憤怒。而孩子卻喜歡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