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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部分

一氣兒攆它七八里。

不是俺孩兒叫,

一氣兒攆到城隍廟。

不是俺孩兒哭,

一氣兒攆到六月六(lu)……”

拾麥

拾麥的孩子穿著打補丁的短袖褂子、太平洋條紋的大寬褲衩子,怕麥茬紮腳,才在那雙一不上學就光著的腳丫子上套雙前臉被踢成老飛頭的鞋,實衲鞋幫厚厚的底兒,媽媽做它們的時候也不知扎斷了幾根鋼針兒。可那舊鋪襯墊的底子再厚也不經磨,幸得圓圓的兩個大洞都在腳後跟兒上,那裡起一層老繭,不怕扎,有了這麼個洞跑氣兒,腳就不臭。最慘的是前面露出來的兩個大拇哥,和那一雙腳脖子,幾天下來,大窟窿小眼睛的,這裡血疙痂還沒掉呢,那裡又被尖利的麥茬戳個血口子。要是姊妹多,娘給做雙新鞋不容易,別說沒有,有,也不捨得踏麥茬,只能拾大人的舊鞋穿。小腳套一雙船一樣的大鞋,啪嚓啪嚓在大路溝裡趟一溜黃灰,走再快也不會掉,為什麼呢?多出來的鞋幫被媽媽用繩子從後面捽個大捽疤兒,緊緊扣在腳後跟上,想掉也掉不下來。女孩子穿得齊整些,戴頂草帽或是鐵絲圈兒繃得圓圓的布帽兒,風一刮嘣嘣響,有人還在手脖兒上挽個擦汗的花手絹兒。

這些拾麥的孩子,也是被生產隊裡派去跟著拉麥的大車為集體拾麥的人。他們最清楚哪塊地裡的麥穗兒大籽兒飽,哪塊兒地沒拾淨,掉下來的麥多。上邊追得緊,不讓公開鬨麥,就得偷著拾。趁中午頭兒地裡沒人,筐子往頭上一扣,溜著樹林子跑出村去,跑到看不見莊的老河灣或是崗坡溝裡,低頭彎腰,雞叨豆兒一樣連三趕四地拾,火辣辣的太陽曬著,地上熱氣焌臉,不一會兒就把人蒸得順頭汗流,衣服貼身上去了。可眼前的麥穗兒魚娃子一樣躺一地,誰還顧得上熱?麥稈焦,扎不住把兒,攥不住了就薅棵刺腳芽一纏,要麼乾脆散著放地上,過會兒再著筐子收。

出村兒的時候個空筐子不顯眼兒,回去時如果明大明地扛著挨系兒一大筐子麥,不被幹部們逮住才怪呢!為了不讓逮住,就找個涼快地兒揉成淨籽兒。多少大筐子小筐子都是揉麥揉壞的。拿起一個麥把兒摁到筐子底上,先用腳跐,再用手搓,搓搓揚揚,剩下麥魚兒的時候,就脫了腳上的鞋讓手穿上,對著筐底兒哧楞哧楞狠勁兒搓,搓出來的麥籽兒裝進隨身帶的小布袋裡,往筐子裡一扔,上面蓋幾把青草,就可以大搖大擺地回家去了。

要是隊裡的幹部看見了,你可千萬不要看他,只管吹著口哨踢著坷垃蛋兒往前走。大多時候他也是看見只裝沒看見,咳嗽一聲看看沒別人,就放你過去了。

娃們可憐哪!成年吃不上白饃,眼看男女老少忙了一季子,交交公糧賣賣餘糧,輪到老少爺們兒,最好的年景也是百兒八十斤毛糧,顧顧老人,顧顧病人,家裡再有個坐月子的,一年到頭兒,能喝上幾頓好麵條兒就不錯了。讓娃兒們拾吧!好歹也是他們的孃老子一點血一點汗種出來的,就是讓他們拾個鬥兒八升也不算犯法。

打麥

沒有收割機也沒有脫粒機,一地麥子割回來,在場邊垛起一溜兒圓圓的麥垛,攤一大場,打一兩萬斤。

最後剩下少量的麥子,大人們忙著種秋,老牛和小孩兒就派上了用場。穿上長袖布衫長褲子,頭上戴個爛草帽兒,扒垛的人爬上高高的尖頂,抓起捂得金絲絲的麥個子,一個接一個往下撂,下邊的人一個胳膊夾一個,扯開要子使勁兒抖,抖得越亂越好。攤滿一場,曬半晌,牛把兒把牛套上石磙,後面帶一塊水果糖似的耮擦石,“打打咧咧”吆喝著,一圈兒一圈兒碾。擁牛脖子高的麥被軋塌下來,只剩尺把厚,該翻場了。孩子們拿起桑杈,一個跟一個,錯開來轉著圈兒把碾瓷的麥秸挑起來,忽啦啦一抖,虛起來一二尺,再碾。麥焦碾三遍兒就差不多了,麥疲時得碾上四五遍兒,直到抖不下籽兒來。

場碾好了,牲口拉到樹陰下歇著,就該人忙了。揮動三齒桑杈先把長麥秸挑到一邊兒,再用五齒筋杈將碎麥秸和麥籽兒分開,這種短小輕便的五齒杈所以叫筋杈,是因為這種杈的齒兒不是自生的,是人們拿牛筋纏上去的。丟下筋杈,拿起半尺多寬的推板,把麥籽和麥魚兒推成幾大堆,只等起風揚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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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小時候經歷過的事情(49)

一個母親抱起幾個月大的白胖兒子,一邊哄,一邊念:“小乖乖,媽揣揣。揣大了,揚場扛布袋!”揚場是個技術活兒。一張木鍁,在一個老把式手裡使動起來,簡直和戲臺上關公耍大刀一樣。低頭刷啦一鍁,仰起臉往半空中一送,撒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