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到了硬底兒上,搦住鍁把用力一掘,一塊兒草垡子就起下來了。要起大片的草皮,就得用老虎耙子,高高地揚起來,可滿勁兒一耙子下去兜起一大塊兒。土黏草密吸勁兒大,抬起耙子把兒往下揭,草根斷裂、垡子離地,呼哧——空氣一擁而入,新鮮的泥腥味兒四散開來,沿著胳膊傳向全身的愜意把鼻腔喉嚨眼兒都麻酥了。
草垡子打牆也沒什麼技巧,垛一層,木榔頭夯,石頭砸,人上去踩,實落了,拿棒槌兩邊兒捶捶,用鏟子修修邊兒,光溜溜的。等到乾透,敲敲梆梆響,骨頭茬子一樣硬。果真遇上連陰雨,上面長一層草,輕易淋不塌。
俗話說:“地沒唇,餓死人。”因為再肥的地,也擱不住水土流失。夏天一場暴雨,凡是一溜坡耷拉頭的地,都會被衝出大大小小的豁口兒。雨一住,人就扛著鐵鍁到田裡察看,聽見哪兒嘟嘟往下流水,趕緊砌幾塊草垡子堵住。
草垡子壘砌的生活,簡單,平實。
歇歇兒
“歇歇兒”的意思就是休息一會兒。“休息”這個詞兒,咂摸起來遠沒有“歇歇兒”鮮活,它沒有太陽味兒,也不能被流動的風吹起。它灰暗不明,可以指下崗、免職、退休,甚至還是死亡的近親。而“歇歇兒”是幹活幹累了、走路走乏了,停下來歇會兒,它是汗氣騰騰的下力人的專有名詞。它讓人想起細風中的柳枝子,想起被陽光曬軟的莖梗溼亮的草棵子。
撂開腿一口氣兒跑他十幾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