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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和我的想法有同有異。不過,若不管我怎樣大費苦心,秀賴都不離開大坂,又將如何?”

“那時,便會天下大亂了。”

“我問得多了。洋教徒和唯恐天下不亂的浪人不斷湧入大坂,切不能置之不理。”

“不過,那時大人要對付的,可能不只秀賴一人……”

“哦?”

“到了那時,上總介大人和秀賴恐怕……大人啊,只怕您斯時便要傷心了。”言罷,又右衛門吃驚地捂住了嘴。

家康的身子在劇烈顫抖,柳生又右衛門的一席話恐是觸到了他痛處。

“唔,秀賴並無敵意,但他既然和大坂城同在,便成了罪孽的源頭。”

又右衛門不語。先前之言也許說得太重了,他有些猶豫,這些話對為人父母者,似太殘酷了。但他並不後悔把真實見解說了出來。

騷亂的芽已生長出來,為防患於未然,必當將忠輝和伊達政宗置於監視之下,斬斷政宗的不安和妄念,將秀賴移封別處。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又右衛門想的是,假如從秀忠和家康口中說出:“忠輝太年輕了,才被長安利用。為了不耽誤他的未來,請你予以足夠的教化!”政宗精明如狐,他能看出來,如此一來伊達氏也就安全了,故會收起異心。然後,秀賴身邊的重臣自可看清不能再待在大坂城,甚至主動提出移封……

然而又右衛門大覺失言。若秀賴要抗家康,家康只能連同兒子忠輝一起,以作亂的罪名加以懲罰。也就是說,家康必把太閣的兒子秀賴和自己的兒子忠輝一起殺掉,徹底斬斷騷亂根源。又右衛門的建議有如寒風呼嘯。

良久,家康方道:“決斷其實並非那麼難。”

“正如大人所言,之前的準備與安排最為重要。”

“自然也不能坐失良機。你是兵家,自當覺得我的處置太過優柔寡斷了吧?”

“不,在下不敢這般想。”

“但我還未放棄。我欲等到伊達的船從月浦出發之後,暗中離開駿府,路上先去大久保相模守的小田原城一看,然後到江戶。在到江戶之前,必須作出決斷。一路上也想好生拜拜神佛,請些佛意哪。”

“是。”

“請你在此期間,莫要離開我左右。另,把你從各種途徑得到的訊息,都說給我聽聽。”

“是。”

“記住,此話就止於你我之間。你不可離開我的轎子!”

“是。”又右衛門感到,家康似乎在害怕某種看不見的東西。

依計,家康於九月十七離開駿府,前往江戶。

伊達正宗建造的五百噸巨船,已於二日前載著支倉常長等人,從牡鹿島的月浦出發。本多正純、柳生又右衛門、服部正重和向井忠勝事先都各自派出人,一旦巨船發生故障,導致延期,駿府肯定會得到訊息。然而駿府未得到這方面的訊息,家康便如期出發了。

時值深秋,在世人來看,此次出行彷彿一場輕輕鬆鬆的遊山玩水之旅。掌鷹人跟在轎子兩側,後面還有三乘女轎。其中之一坐著忠輝生母茶阿局。她尚不知,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兒子,現正處境艱難……

“到了江戶,就能看到很久沒見的上總介大人了呢。”聽侍女們這樣一說,茶阿局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

一行人在沼津城小憩後,家康到病中的大久保忠佐榻前探望。忠佐年逾七旬,已然衰老得很難坐起,膝下亦荒涼無子。

“大人,您一定要再來啊。”

聽忠佐這樣說,家康不禁熱淚盈眶:“莫要擔心,我欲讓令弟彥左衛門繼承你的家業。”

忠佐卻道:“那個不成器的傢伙能勝任嗎?”

然後,一行人前往三島,在那裡,接到了“小田原的大久保忠鄰家中有不安之氣”的密報。據云,由於大久保長安事發,家臣擔心會被本多父子算計,氣氛異常。

“風浪似比想象的還要大啊。”家康只是對又右衛門這般道,對同行的本多正純則緘口不言。

在三島停了一日,翌日,一行參謁了明神社。然後有近臣建議放鷹,家康卻心不在焉,完全不似先前。

又右衛門尋思,若此事不得解決,家康公就歸天,不知天下將亂至何樣。

經過箱根的關所後,眼前出現了小田原,又有衛門心中突然感到一陣不安:家康身子越來越差,在人生之末,正要帶著自信,滿足地閉上眼睛時,卻發生了這等事,打擊之巨,實非常人可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