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盆在房間的陽臺上放著,裡面的盆栽植物鮮花怒放,似乎它們吸引來了早晨的陽光,讓整個陽臺通亮。
孟海是喜歡陽光的人,他一直喜歡陽光,他的內心時常陰暗,他的情緒時常憂鬱,孟海看到陽臺上的陽光,就很喜歡,他走入陽臺,感受陽臺上的陽光。這陽光,在大地上是一種感覺,在陽臺上又是另一種感覺,孟海喜歡陽臺上的這種感覺。
孟海坐在陽臺上的一把椅子上,招手讓馬茶過來,孟海沐浴著陽光,他說:“你過來,我給你講一個故事。”
馬茶走過來,他說:“我實在不想聽故事,你要給我講什麼故事呢?”
孟海說:“給你講我過去參軍的故事。我過去參軍打仗,我參加過紅衣軍,跟自由軍打過仗,你信嗎?”
馬茶說:“你別管我信不信,你講你的,想講就講吧。”
孟海說:“我怎麼發現你不愛聽故事呢,別人一說聽故事,馬上精神就來了,你好像對故事不感興趣,你為什麼對故事不感興趣呢?”
馬茶說:“我很小的時候,愛聽故事,後來就不愛聽故事了,我成為了一個不聽故事的人。什麼原因呢?很小的時候,對世界是未知的,聽故事就能認識世界,我從故事中認識世界,知道世界上有山有水有海,有壞人,也有善良的人。後來,我把故事當真了。再後來,我發現把故事當真是錯的,好多故事原來都是假的。啊,竟然是假的。後來,我就不相信故事了,我成為了一個不聽故事的人,我成為了一個拒絕聽故事的人。”
孟海說:“他媽的,我說我給你講故事,你倒給我講了個故事。”
馬茶說:“行了。你講吧,我不講了。你講故事吧,我忍著聽,我忍著聽一聽,看你能講出個什麼東西出來。”
孟海說:“被你剛才那一通話一說。把我給說忘了。”
馬茶說:“哎呀,你看看你,要給我講故事,你又忘了。”
孟海一拍腦門,說:“我想起來了,我要給你講一個有關女孩兒的故事。你知道雲蟻墨嗎?雲蟻墨是我的一個同學,女同學,我們在鬼吟溝相遇了,後來分散了。我想念她。我在路上問別人,問別人有沒有遇到一個提著一把劍的姑娘,別人就說。提著一把劍的姑娘多了去了,不知道說的是哪一個提著劍的姑娘。我多方尋找未果,我不知道雲蟻墨在什麼地方,我很想念她。遇到你了,我知道你馬茶是個夠意思的人,你能幫幫我嗎?我也不希望你幫我找到雲蟻墨。我只是想讓你幫幫我,幫我排遣內心的憂傷。”
馬茶說:“這都是你自找的。這是你自作自受,你自找的,沒有辦法。自作孽,不可活。誰讓你喜歡女孩兒的?誰讓你戀愛的?誰讓你跟女孩兒在一起的?你不會不知道月有陰晴圓缺的道理,人是有悲歡離合的,你跟人在一起,總沒個長久的,千里搭長篷,沒有個不散的筵席,你跟人在一起,是無法永恆的,人跟人在一起的廝守,往往是片刻的相守,你們是沒有辦法永恆的。我勸你,不要去喜歡女孩兒,永遠不要去戀愛,永遠保持自身的獨立,這樣,你就不會有失去的痛苦了,因為你從來就沒有得到,沒有得到,何談失去?”
“你說的是個屁。”孟海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是個人,我又不是一棵樹。我是人,人是有慾望的,人的七情六慾是正當的,人的感情是需要滿足的,人的各方面情感是需要呵護的。你說的倒好,把自己當成一塊頑石,什麼也不去想,什麼也不去喜歡,什麼也不去愛,什麼也不管,那這樣,我還是人嗎?”
馬茶說:“你看我現在多好,我現在就沒有牽掛。我不是沒有審美能力,我也知道什麼樣的山水怡人,我也知道什麼樣的人漂亮什麼樣的人帥氣,我是知道什麼叫氣質的,我知道美學上的很多東西,但是我要求自己像一塊頑石一樣,我要求把自己的心放在荒涼的地方,如此一來呢,我就不得不失了,就是說,我不得到,就談不上我失去。這就是為什麼我遇見漂亮的風景不會表現出過分的激動,我遇見好看的人,也不會很殷勤。”
“你就是個變態。”孟海說,“我不能像你一樣,放棄很多東西,很多東西我是放棄不掉放棄不了的,就說這雲蟻墨吧,我首先就放棄不了,我不能不想雲蟻墨。我此時是見不到雲蟻墨的,我對雲蟻墨是很思念的,這種思念是很綿長的,這種綿長的思念比天還長。”
馬茶說:“我看你就是走火入魔了,要不你給師傅說一下,讓師傅看看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我感覺你陷入了感情的漩渦,我感覺你是無可救藥了,你承認自己無可救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