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雨說:“站在這水邊上,撐著傘,雨淋不到我們,你看那荷葉下面的魚,荷葉就是它們的傘,雨也淋不到它們。它們在荷葉底下,聽到雨打荷葉的聲音,一定很喜歡,你看它們不動,專注地在聽。我不知道它們是不是真的在關注雨,它們的樣子讓我感覺它們是在關注雨。”
“它們是在關注雨,我們感覺它們在關注雨,它們就是在關注雨,你看這邊還有一隻魚,它在看著我,它在關注我呢,”夜獨泓說,“這條魚的頭是肉色的,後面的身子是大紅色的,尾巴又是淺紅色略帶透明的。”
蘇雨說:“我在蘭露國的小山峰下的水潭裡看到過這種魚,很漂亮,你看它們好靈動啊,遊動的姿勢也是一門藝術。”
“魚跟我們一樣,也喜歡這雨,它們用它們的方式親近雨,”夜獨泓說,“傘為我們遮擋著雨,荷葉為魚遮擋著雨。我覺得我們在這麼美好的時光裡,看著魚,聽著雨,是一種享受。可我又想到邊疆上有人打仗,有人戰死,我的這種愉悅情緒就被抵消掉。那些打仗的人,不喜歡在雨中散步,不喜歡看魚嗎?”
蘇雨說:“可能是因為他們不喜歡吧,他們打仗,可能是因為喜歡打。有的人就是好勇鬥狠,愛挑事,愛惹事,愛熱鬧,愛動手。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天下這麼大,什麼人沒有呢?”
“啊?!”夜獨泓說,“還有這種人呢?愛動不愛靜,愛打架不愛賞雨,這種一定是鐵石心腸。愛幹仗的人,是不是都去當兵了呢?喜歡賞雨的人,是不是都在賞雨?”
蘇雨說:“不見得。蘭露國和夢中影國接壤,在那邊疆上,參加軍隊打仗的人,不管是夢中影國的人還是蘭露國的人,有喜歡殺戮的,也有喜歡賞雨的,那些喜歡賞雨的人,被迫參軍,被迫參加戰鬥,被迫在戰場上廝殺,他們的精神是被壓抑的,他們的身體是被驅使的,他們是不快樂的,他們如果在戰場上不足夠強悍,就可能被敵人搠死。”
“不敢想象那種場面,戰爭的場面是激烈的,我有時候真是個孬種,害怕慘烈的場面,害怕驚悚的事件,害怕恐怖的畫面,我有時候真是挺慫的,不敢殺人,不敢投毒,不敢放火燒山,我不敢做很多壞事,你看我和那些兇猛的靈獸打鬥,我好像什麼都不怕,其實我怕的東西很多。”夜獨泓說,“我小時候怕黑,如果屋子裡面沒有燈光,我是不敢進去的,屋子裡的櫃子、衣架等物體,在黑暗中都是恐怖的傢伙,都像鬼怪一樣,彷彿能一下子撲過來,我好多次嘗試著一個人進黑屋子,都被嚇得跳躥出來,然後在院子裡跑圈。弄亮燈,我有時候也不敢進屋子,因為裡間還是黑的,裡間也放了很多東西,都像鬼怪一樣,我就是害怕。我是個膽小鬼。”
蘇雨說:“我知道有膽兒大的人,人很小,卻膽兒大。有個小人兒,說他能抓各種蟲子,什麼蟲子都敢抓,抓螞蟻,抓蜈蚣,有一次見到一隻蠍子,並不認識,只道是一隻翹起尾巴的蟲子,就伸手去抓,結果給蜇了一下。”
“哈哈哈。”夜獨泓笑了笑說,“所以有時候膽兒大也不是什麼好事,其實膽兒大膽兒小都有利弊,我膽兒不是很大,也不是很小,我現在的膽兒是適中大小。”
蘇雨說:“蘭露國和夢中影國接壤的地方,有一片大荒地,那裡發生過很多次戰爭,當時自由軍和紅衣軍在那裡廝殺,死了很多人。我說的是,在戰場上拼殺的那些人,都是膽兒大的麼?就沒有膽兒小的麼?恐怕不是,戰場上有膽兒大的,也有膽兒小的。”
“膽兒大的很適合打仗,能殺很多人,能立很大功勞。膽子大,就是打仗天才,幹仗能手,膽大包天,那就是打仗大師了,”夜獨泓說,“膽子小,提不起刀,不敢殺人,不敢看血腥的場面,就是打仗低能兒了,就被人看不起,被罵成是慫胞。”
蘇雨說:“不管膽子大還是膽子小,都應該有能夠審美的心,都愛打仗,都愛殺人,都喜歡看身體的血腥模樣,都喜歡審醜,這個天下豈不是缺了魅力?”
“說的也是,人們應該喜歡花鳥蟲魚,喜歡收藏,而不應喜歡刀槍劍戟,喜歡殺戮,”夜獨泓說,“人的精神取向應該是正確的,如果是取向錯誤,就會有錯誤的結果。”
蘇雨說:“現在我們的精神取向是對的,我們在看這荷塘裡的荷葉,荷塘裡的荷花,荷塘裡的水,荷塘裡的水草,荷塘裡的游魚,我們也在看荷塘裡的漣漪,荷塘裡的雨水。”
“荷塘裡這麼多東西,”夜獨泓說,“你喜歡哪樣東西?是荷塘下面的淤泥還是荷塘上面的荷花?”
蘇雨說:“沒有淤泥,哪裡有荷花。我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