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還是初中的時候芹澤想出來的。此外還想出了幾個很荒唐的縮略語,是要在各種覺得好玩的場合用的。那只是兩人之間才使用的暗號,其中大多數差不多馬上就忘光了,到最後還使用的就只剩下這一句。明石被老師點名要求回答什麼問題時,就會慌里慌張地在筆記本上撕下一角,偷偷地在那張不起眼的三角形紙片上寫下來,交給芹澤。有時也免不了在考試的時候這麼做。
如果明石窮於應答,就肯定會向芹澤求助。小小的被揉成一團的紙片上,總是隻寫著“”,但明石究竟被什麼問題困住了,芹澤也必定總是心中有數。
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而且,那時候走路還總不讓明石走在自己前頭。當時明石長得瘦瘦的,女孩兒似的端正的臉上,戴了副大得不成比例的黑邊眼鏡,為什麼就想著非得保護他不可呢。傳來字條的還必定總是明石。瞞著老師小聲地教他,在遞過來的皺巴巴的紙片上,用蠅頭小字密密麻麻地寫下答案,塞進明石那繞到背後的手心裡,這又肯定是芹澤的差使。
忽然覺得耳朵裡似乎聽到男人的聲音。是夢中聽過的那個聲音。那天早晨,呼喚他名字的,就是明石嗎?芹澤想要再回憶一下那天早晨的事。還有,四天前在中間地帶不期而遇時明石的臉,他說的話、聲音和表情,都要拼命地一一想出來。
然而,越是心焦就越急躁,什麼都回想不起來。只記得自高中的時候起他便長得相當胖,體形頗有威嚴,眼鏡也換成金邊的了。可明石長什麼模樣卻似乎想不出來。不過有一點是明確的,面對面的時候,明石總是不停地笑著。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成功者常有的,那種有點傲慢的笑臉。
與明石的邂逅,是在中間地帶的愛爾蘭酒吧。是下班後在出差地紐約分行同事的邀請下,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楚就走了進去的小店。
明石好像也才剛到達那家酒吧,跟康和銀行紐約分行的日本人部下在一塊兒。明石似乎有些靦腆,說是應酬回來再進來喝一杯。二十年時間從來沒見過一回的兩個人,突然在紐約的酒吧裡撞見了,這想來也是不可思議的巧合。那若是東京的酒吧,芹澤恐怕會匆匆離開吧。
最初完全沒想到是明石,只覺得在酒吧深處的桌旁,有個特別對眼的日本人,哪能想到是明石呢。一會兒,那男人目不轉睛地盯著芹澤,從坐位上站起來。
“裕彌,不是裕彌嗎?”
那男人徑直朝芹澤走了過來。
“是我呀,我。哲彥哪,明石哲彥。”
剛一聽到這聲音,包圍著兩人的氣氛轉瞬間就回到了二十年前。
“哲彥?真的是你嗎?怎麼會在這兒?”
芹澤不記得隨後都說了些什麼了。
“裕彌幾乎還是過去的老樣子啊。穿上學生裝也照樣能矇混過關,沒變。從你走進店裡的那一刻起我就想啦,沒準兒就是你呢。”
明石伸出了手,芹澤瞬間遲疑了一下後,便用雙手握緊了它。明石的手出乎意外地暖和。為什麼這一點現在還留在記憶裡?一會兒功夫四個人便聚在一起,一邊交換名片一邊互致問候。後來,兩個同伴先回去了,他們倆又留在酒吧裡繼續喝。
“裕彌真的沒什麼變化呀。你到現在還是當年的老樣子,永遠年輕哪。”明石又這麼說了一遍,晃眼似地眯起眼睛看著芹澤。高中畢業以來芹澤一直避免與他見面,但他似乎毫不介意這種事,芹澤心裡的疙瘩,對明石來說肯定是不足掛齒的小事。
“裕彌也終於戴上眼鏡啦。從前眼睛特好,還總是吹噓這一點呢,可……”
“拉倒吧。”
眼睛什麼的真的到現在還一點都沒變糟,卻特意戴著副眼鏡,大概像個傻瓜吧。想那麼有說有笑的,可無論如何也張不開口。芹澤沒考上明石考上的一橋大學,第二年又考了一次,而且仍考砸了,這明石都不知道吧。
結束十幾歲的生活,這在人的一生中還只能算是早期,在這段時間內自己可以炫耀的極限,眼前的這個明石有生以來大概一次都沒體驗過。
到後來,加了蘇打水的純麥芽威士忌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杯都不記得了,這也可以說是芹澤心情愉快的最好證據。兩個人主要的話題,始終都集中在一起度過的初中時代或到高二年時的趣事。
明石很饒舌,差不多淨是他自個兒在說話,看到芹澤笑了後,就像要確認似地自己也笑了。明石連一些細節都記得一清二楚。令芹澤驚訝的是,有太多明石說到的事情自己甚至都完全忘記了。這就可以證明,明石經常想起那些事,而且像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