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天晚上國家的命運
卻騎著馬穿過黑暗見到光明,
那飛馳的駿馬踢出的火星,
其熱量足以使火焰燃遍整片土地。
——《保羅·列維爾騎馬來》,亨利·沃茨沃斯·費朗羅,186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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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775年4月18日夜,北美殖民地,馬薩諸塞州,波士頓郊外
保羅·列維爾①靜立在梅斯蒂克河畔,凝視著對岸夜幕中的老北教堂。他的馬兒艾米莉在他身邊噴著響鼻。他握緊艾米莉的韁繩,示意它安靜。一人一馬在這深沉的夜晚裡等待老北教堂上出現的訊號。
他等了又等,終於,教堂鐘樓的拱門上亮起了一盞燈。馬兒躁動起來,前蹄不斷刨動河畔溼潤的泥土,催促主人快快上路。但是列維爾並不急著上馬,他撫摸著它的鼻樑,安撫它的情緒。
“再等等,艾米莉。”
果然,幾分鐘後,第二盞燈亮了起來——這便是訊號!
列維爾曾告訴他的朋友們,如果英軍從陸上來,就點起一盞燈,從海上來則點兩盞。他們一定是乘船在查爾斯河與梅斯蒂克河交匯的河灣登陸,直奔列剋星敦和康科德去了!
列維爾翻身上馬,一甩馬韁,喝了聲“駕”,艾米莉撒開四蹄,在夜色中飛奔起來。
今天早些時候,約瑟·瓦倫醫生②告訴列維爾,第二天英軍將前往康科德搜繳武器。雖然名義上是搜繳武器,實際上卻是為了打擊馬薩諸塞州民兵力量,以及抓捕躲藏在列剋星敦的反抗者領袖亞當斯③和漢考克④。列維爾得知這個訊息後立刻策馬出城,從北教堂渡過梅斯蒂克河,來到查爾斯鎮。他前腳離開,後腳英軍就封鎖了波士頓。要是晚幾個小時,那一切都來不及了。
他低下‘身體,伏在馬背上,催促艾米莉加速。馬兒似乎也明白這是個非同尋常的重要時刻,跑得越發賣力,像一支離弦的箭從查爾斯鎮射向西方。
當列維爾到達米德福德時,甚至來不及下馬。他直奔當地民兵的住所,在屋外大喊:“正規軍來了!”
一時間,鎮子裡每家每戶的燈都亮了起來。小屋的門被推開,民兵隊長連衣服都沒穿好都衝了出來。他的背後,屋裡的妻子正在安撫夜半驚醒的孩子。
“明天一早正規軍就要來搜繳武器,告訴所有人武裝起來,不能叫他們得逞!”列維爾大聲說,“去教堂鳴鐘!把訊息傳到其他的鄉鎮去!讓民兵組織起來,明天前去康科德支援!”
說罷,他揚起馬鞭,絕塵而去。當他踏上前往孟努多美的道路時,背後的鐘聲和示警的槍聲已響作一片。
他在孟努多美也如法炮製,接著急忙趕往列剋星敦。漢考克和亞當斯就藏在那兒。此時已過了午夜十二點,他必須在鐘敲一聲前到達。
夜風拂過土路邊的楊樹和橡樹,發出沙沙的響聲。夜穹中不知何時起佈滿了雲層,遮蔽了月光。列維爾覺得有些不對勁。他總感到有什麼東西尾隨著自己,那東西的氣息像風裡的針,扎得他後脖子發痛。
是我想太多了。列維爾心說。我離開波士頓的事除了瓦倫醫生外誰都不知道,英軍怎麼可能跟著我呢?就算他們真的發現了我的行蹤,肯定早就上前來捉拿我了,何必尾隨我?
前方亮起了一點燈火。列維爾暗叫不好,是紅衣衛⑤的巡哨!他急忙調轉馬頭,離開道路,騎進楊樹林裡,試圖抄小路避開巡哨。當他進入林子深處時,巡哨的燈光和整齊的腳步剛好從大道上進過。
列維爾鬆了口氣,一夾馬腹,催促艾米莉行動。然而小母馬哀鳴一聲,原地打著轉,怎麼也不肯再進一步了。
“怎麼了,艾米莉?走啊!”
馬兒甩著尾巴,噴著響鼻,不論如何也不願再走。真是奇哉怪也,艾米莉向來乖巧聽話,從不違抗主人的命令,今天這是怎麼了?
列維爾仰起頭,那股令人不快的氣息又來了。莫非真的有人跟蹤?艾米莉是察覺到了危險,這才不願前進的嗎?
他下意識地拔出了手槍。他沒想到,正是這個舉動救了他的命!
一道比夜色更黑的影子從樹上撲下來,將措手不及的列維爾從馬背上撞下去。列維爾的後背著了地,疼得他大叫一聲。那人把他摁在地上,壓得他喘不過氣。他用手槍抵住那人胸‘部,不假思索地開槍。
那人痛呼一聲,施加在列維爾身上的力道頓時減輕了。列維爾立即反客為主,在地上一滾,反將那人按在身下。他的子彈已經用掉,來不及填裝,於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