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視,因為他有了傻子。在他心裡,傻子就是他的小媳婦。
這一日降了雷雨,雷雨急來急往,過程很快。姚護國踏著潮溼的地面去好友林富家討西瓜。他仔細挑選,終於尋得一個拍起來悶響的大綠西瓜。高高興興地進府,還未踏進別院院門就大聲叫道:“傻子,我給你拿來甜西瓜啦,快出來吃!”
“傻子?傻子?傻子你躲哪裡去了?快出來,今天哥哥不和你玩躲找,你快出來,再不出來西瓜可要被哥哥一個人吃掉啦!”
傻子人呢?姚護國找遍院子都沒發現傻子。逮住一個僕從來問,僕從只吞吞吐吐,說不出整話來。
“到底人哪兒去了?是不是老太爺?是不是?!”姚護國狠抓住僕從的肩膀逼問。
僕從點頭。
姚護國如疾風般衝到姚老爺的書房:“傻子在哪兒?”
姚老爺氣勢震得害怕,然而面上仍維持一個父親的穩重,他道:“我將他趕走了,一個傻子,不能幹活只知吃喝,留在府裡作甚?”
“你把他趕哪裡去了?”姚護國咬牙問。
姚老爺不作聲。
姚護國只好自己去尋,他在好友家閒談了好半晌,不知還能不能找到!
他沒能找到。姚老爺讓人把傻子捆了塞進馬車裡,馬不停蹄地一路往北,疾行了一天一夜,把人扔在一個不知名的小鎮上。為了不出紕漏,送傻子來的人也在北方安了家,再沒回蘇州城。
姚護國整日逼問姚老爺,姚老爺打死不說,他非要把兒子愛男子愛傻子的痴症治了不可!
一個月過去,姚護國果然不再來相逼,姚老爺暗自喜悅,以為自己的辦法奏效了,然而他很快便發現自己錯了。
姚護國開始終日恍惚,食不知味寢不能寐,他一天天消瘦下來,想傻子一個人在外,難不成又做了乞丐?每每想到這兒,姚護國心內就一陣絞痛。
時間變得漫長,可還是走到了又一個夏季。林富帶著僕從抱著兩隻大西瓜來姚府。他笑盈盈地躺在院中躺椅上的姚護國道:“護國,瞧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姚護國坐起身,接過一隻西瓜凝視良久,忽然吐出一口血來。林富大驚,連忙讓人請大夫。姚護國一年來不思吃喝,身子的精氣早被掏空,哪裡抵得過病症,秋天一寒,便撒手去了。姚府上下悲痛不已,姚老爺更是因此病倒,他昏昏沈沈之際冒出個念頭──早知道不攆那傻子走。
其實傻子沒走多久,他走了一個月便回來了,不過這時已由人成鬼。他被拋到淮水邊上一個小鎮後,由於尋不到哥哥,便痴呆更甚,一次在橋上走著走著竟然掉下去,被水溺死。他成了傻鬼,傻鬼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找哥哥。他夜間遊蕩著到處走,後來認識了秦丕周卜等鬼,他們告訴他要往南走,周卜甚至帶著他夜間飛馳,他最終找回了蘇州,找到了姚護國。
至此,他便夜夜守在姚護國身邊。他是傻鬼,不知道如何讓姚護國看見自己,只能不聲不響地看著哥哥。
他看到哥哥日日憔悴消瘦,無比心急,但是他說話哥哥聽不到,有時候他聽到哥哥在夢中呢喃:“傻子……”傻鬼覺得自己的心被針紮了。幫不上忙,他同著姚護國一起,也憔悴起來。
夏天姚護國大病起來,傻鬼急得團團轉,然而全無辦法。一天夜裡他來到床邊,同以往一樣,他側身抱住姚護國。可很快他發現姚護國沒了呼吸,與當年的老爹一樣!傻鬼哭了,他知道哥哥一旦沒了呼吸就再也醒不過來,他哭得聲嘶力竭。
腦子裡混亂不堪,他感到無數顆珠子在腦袋裡亂闖,不住敲打著他的腦殼,極力要衝破什麼。疼,腦子疼,心也疼,疼痛的地方都在叫囂著一個詞──哥哥!傻子捂住腦袋甩動頭顱。終於受不了了!他長嘯出聲,聲音落盡後,他睜開雙眼,腦中一片清明。姚護國的死帶給他的極度痛苦竟衝破了他混亂的神經,讓他恢復常人的心智。
哥哥死了,此刻的他更加知曉死亡意味著什麼。他抱住姚護國的屍身,吐字清晰:“哥哥,我等你成鬼,我們還在一塊。”
然而他沒等來姚護國的魂魄,姚護國剛死去鬼魂就被鬼差勾走了。不再傻的傻鬼千等萬等等不到,幾乎再度瘋狂。
後來,他從地底下偷走姚護國的骨骸,抱著乘著骨骸的木箱北上,回到埋葬自己的亂墳崗,將姚護國的骨骸與自己的屍骨埋在一處。然後便痴坐在墳前,神智清醒地承受死別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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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