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看得眼花繚亂,一陣頭暈目眩。
小王爺感慨地心想終於大家都能理解他的痛楚隱傷了。
大理寺卿羅敖生壓了壓心頭怒火,轉口說道:“既然如此,那麼就依太子,由殿下做主處置周維莊。想必太子也不會袒護犯官。”
綠水青山,山不轉水轉。
今日之帳暫且記了,後回清算。
太子見他讓步,被他輕輕諷刺一句也不計較,見好就收點頭稱是。
令人抬了周維莊放入車輦,帶人回返東宮。
他走到門口,突有人指著四郎問道:“這人怎麼處置?”
太子轉身看到四郎,勃然大怒道:“交給宗正寺,閹了做太監去!”
四郎嚇得癱軟在地了。
太子氣沖沖而去。旁邊衙役抓頭猶豫,正巧看到了大理寺卿:“羅大人,這人真的交給宗正寺麼?”
羅敖生上下看了一眼四郎,那四郎眉目俗豔面板倒是白淨。
他一股子怒火到此時才盡數表露了出來:“難道我大理寺的刀子比不上宗正寺快麼!帶回府衙去!”
***
煙絡樓宇,日沉遠照著黃昏鐘鼓。燭映簾櫳,恰好是清秋風露。
窗外銀月洩地,暑末殘夜隱隱有了秋涼的寒氣。
皇城之內隔著大興宮的東部為東宮,是專供太子居住和辦理政務的地方。太子命人將杖責至重傷的周維莊安置在了東宮寢殿的床上。
莊簡遍體鱗傷。他的身上袍子被打得撕裂成一條條的沾滿血汙的布條,一縷縷的掛著碎裂的血肉,身上各處青腫著紫、黑、紅各色都全,慘不忍睹。臉上嘴巴半張半闔吐出血沫,連眨眼睛的氣力都沒了,口中氣便覺出的多進得少,眼看著形容慘淡如日薄西山,氣息奄奄了。
劉育碧忙命御醫給他看治傷勢。
他站在床邊看著他,本來心中還有一兩分的怒氣來著,看到人已經被打得這副狀絕人寰的慘烈之態,心中頓時怒氣也無了。
他口鼻中聞到一陣陣的濃烈的血腥氣味。突然心念微動,怎麼此情此景好生眼熟,竟似在哪裡見過的一般。他幼年時候經多見廣,原比同年紀的人閱歷心機都深,也常歷生死之事,原本想著這生死之事見識太多都看得淡了。誰知,此刻看見周維莊躺上床上奄奄待斃,混不似平日裡活潑精靈的模樣。他臉色陡然蒼白了失去了顏色,心中一股驚懼湧上心頭。
都已經見識過了生離死別,生死劫難。
這情感的脆弱還沒有隨著歲月的流逝而衰老凋謝嗎?
反倒越活越倒躇,越活越軟弱,軟弱得不能承受一絲的離別。
或許是,心中有了惦記?
人若浮雲生死天命。
即使是衰敗而死,這世上也不會有半點變化吧。
明日日頭東昇、白雲渺渺、落葉飄飄,人們耕田織梭勞作生息,也沒有人會永久掛念著曾經一人死去。
但是,為甚麼他連想想這人不在,心都會絞痛的窒息?
原來,他已經習慣他在。
所以不忍失去。
莊簡躺在太子的床榻之上,臉面貼著錦被,全身都火燙頭腦一陣陣地暈眩。他緊閉雙眼,暈暈騰騰不能醒來。他的面孔紮在繡花涼枕裡,但覺得沉香撲鼻心神愉悅,身子火燙劇痛麻木,這巨痛並著愉悅之情輪番襲上心頭,又是舒坦又是痛楚又是愜意又是沮喪,渾然都合在一處,真是五味據全,都不知心裡是何感慨了。
換做他日,他定要在這美貌男子的床上興致勃勃地躺上一回回味悠遠。
但是此刻他被打得快死,小命不保,終於少了那番閒情逸致多了些惶恐憂思。
他覺得周身一陣寒冷侵襲上身,已近十年沒有感覺過的徹骨寒冷一絲絲的襲上心頭。
痛得不是身,累得是心。
十年間,他不住奔跑,已太累了。
御醫將莊簡包好了傷灌下了湯藥。
他回稟太子,周維莊這次捱打受傷極重需要靜養。眼下雖不至於重傷而死,如果經常這番損耗體質傷了根本,不能調控養生,恐怕不能長久。
劉育碧百感交集。暗自思忖他真是禍星?他身邊母后,幼弟均因他已生死兩別,難道這個周維莊也要終將離去嗎?
人生之中唯有生離死別最為悲滄。
死別的人已經死別,生離的人還要再生離嗎?
他低頭靜靜地看著周維莊,伸出一隻手,輕輕觸了一下他的頭髮口中嘆息:“周維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