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他捏著神珠躲避髡時,缽多羅晃眼看到那灘爛肉中有什麼東西,顯得極為突出。
他定睛一看,竟發現那是一截衣裳的裙襬,隱約能看到幾顆瓔珞綴在上面。
心底咯噔一下,缽多羅臉色驟變,若他沒記錯,緊那羅一族擅長歌舞的天人,身著的衣物,與那截早已汙了原本模樣的東西有幾分相似,衣襬上也綴著幾顆八寶琉璃,赤珠瓔珞。
若這髡是從無間淵而來,難道帝釋天和緊那羅已經逃到無間淵?並且被這髡所傷?
不消片刻,那髡終究因畏懼缽多羅手上的神珠,好似蜈蚣一般遁進了地面之下。
缽多羅立在原地,沉默了許久,目光在龍淵和地面上的深坑上來回流連。
他是有點想去無間淵看看帝釋天和緊那羅王現今情況如何,即使他們叛教,一半是因為燕楚七和秦水伯的威脅,但另一半卻是因為心之所向。
缽多羅說不出帝釋天到底是對是錯,若憑心而論,他覺得當日在婆揭毗弗林中,帝釋天說的那番話,幾乎沒有錯處,連自己都有所動搖。
佛法無邊,是謂教化世人勿入惡道,而今卻好似早已偏離了原來的軌道,鼎盛香火比什麼都來得重要,而且……
信仰的桎梏太深,以致人不成人,佛不成佛,處處規矩受縛,失了人的本性。
當初女媧造人,謂之萬物之靈,喜怒哀樂,貪嗔痴恨,皆是凡人所獨有,也是凡人發揮得最為淋漓盡致。
佛法中庸之道,令人摒除一切愛慾痴迷,無想無念,化作草木靜立世間,倒有些像將凡人又打回了泥胚之中,靈性盡失。
崇奉善性,克己律心,本沒有錯,錯只錯物極必反,信仰化作牢籠,磨滅那與生俱來的靈性,令世人成那香火奴僕,混混度日,而又茫茫無知。
缽多羅輕嘆一聲,箇中曲折是非,本不是他能理得清的,除了偶爾感慨幾分,他也不敢如同帝釋天一樣做出什麼事來。
帝釋天此番冒險與燕楚七合作,很有可能是羊入虎口,他朝會落得一個四面楚歌的境地。
缽多羅雖極為想去無間淵一探究竟,可是……
想到庚炎入龍淵的前一刻對自己鄭重其事說的那番話,缽多羅猶豫不決,無法下定決心。
半晌,終是緊抱住懷中的天魔琴,靜靜地俯身坐於地上。
還是等著庚炎回來再說吧。
然而,還未等缽多羅靜下心來,方才那個深坑卻又開始顫動起來,碎裂的石塊到處飛揚,好似又有什麼東西即將破土而出。
缽多羅很緊張,隱約察覺到,似乎有人故意想引他走出優羅缽界。
眼前一陣飛沙走石,缽多羅抬手遮擋突然砸過來的碎石,視線幾乎被揚起的塵土全然遮住,一不小心吸入了些許,不由低聲咳嗽了兩聲。
他如臨大敵一般盯著不遠處的深坑,不確定是不是髡又回來了,因此握著神珠的手更為收緊了一分。
待灰塵散盡,忽然有什麼東西,從坑中被拋了出來。
缽多羅望去,頓時臉色慘白。
如果他沒看錯,那是一截蛇皮,赤墨色的,色彩很鮮亮,皮下沾著零星血沫,還未凝固,似乎剛被剝下不久。
如果是普通的蛇皮還沒什麼,偏生缽多羅似乎嗅到了他熟悉的氣息,即使這段日子並未和少女在一起,但對於她的氣息,缽多羅幾乎立刻就能分辨出來。
那蛇皮,是從小目身上剝下來的?
缽多羅有些慌張,心間微微發痛。
赤目子本可不必重回魔界,當日她和白河被逼得走投無路,冒險闖過塹魔閥,差點喪命才險險逃出來,缽多羅看得出來,兩人是存了永不返回的心思的。
一直以來,赤目子嘴上雖一直說要帶他回自己的家鄉蛇城,實則最多不過是想於天大地大的凡塵,找一個安身納命之所,取名為蛇城便好。說是家鄉,只是想於心舒坦,找到一種落葉歸根的感覺罷了,並非她真的願意冒險再回去。
那魔界的蛇城,對她和白河而言,早已是修羅煉獄,說不定回去就會被人抓住,煉作元丹。
可如今她擅闖無間淵,決定重回蛇城,根本是用性命去博。
若缽多羅猜得不錯,怕是赤目子的目的並非僅僅一個小小蛇城。
如果她知曉帝釋天叛教之事,也知道優羅缽界是被魔界所毀,那麼,她一定推測得出孔雀王定會率領萬千魔族重臨凡塵,而無間淵內的魔界,便成了空城一座,即使有部分魔族會留在那裡,防備也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