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懷”是對一個雄性生物最大的考驗,可是米諾只能抱緊懷裡的人,他的體溫很低很低,低得可怕,胸口處只有些微的起伏,而米諾怎樣用力都感覺不到他的心跳。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不是米諾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情景,也不是第一次抱住這具冰冷的軀體,可是確實是第一次,真真切切有了一種願望——一切不該如此。
半年前米諾還曾在這個人的馬背上為自己的腰默哀,並且就像個幼兒一樣,懵懂無知地生活在學院裡,每天嘗試著躲開這個人的騷擾。
半年後,一切都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十九年來從未經歷過如此鉅變,是迷茫還是無措?不過不管如何,往事,都是我們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林中驚變(二)
林中是長久的寂靜,聲音都遠離了這裡,靜謐無聲的世界裡,米諾只聽得到自己的呼吸,甚至聽得到自己的心跳,熾熱、澎湃,充滿生命力——
——恰好與懷中人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不知道海連納這是什麼奇怪的怪病,發作的時候全身冷如冰雪,甚至連呼吸和心跳都幾近於無。
是了!米諾忽然一下子想起,之前海連納在這樣的時候,都會喝掉一小瓶奇怪的藥,紅色的,閃著熒光的藥。
那就是治這種病的藥了?
米諾情急之中也顧不得禮數,直接開始翻神官的隨身物品,可是包裹裡只有兩套換洗的衣物,和一本看上去像是日記的本子,紙張泛黃,有些地方還有水和魔藥灑落上去的痕跡,似乎有些年頭,仔細感受,還能察覺到上面似乎有黑暗魔法在保護,以防止被主人以外的人開啟。
米諾沒有動翻一下的念頭,首先他尊重神官的個人秘密,其次……他還不想死於亂翻日記被上頭的魔法轟成渣。
神官的包裹裡只有這些,米諾猶豫了一下,咬了咬牙,把手伸進海連納厚厚的斗篷裡,解開他的外袍。
隔著輕薄的布料,米諾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那柔軟、但冰冷的肌膚,海連納的身子輕輕顫抖著,無意識地縮排米諾懷裡、最溫暖的地方。
很快,米諾摸到了海連納裡層袍子側面有一個縫上去的小口袋,裡面有十多個拇指大小的小瓶子,裝滿晶瑩的紅色藥液。
米諾急忙摸出一個,然後迅速把神官的衣服繫好,就跟第一次犯/案的小毛賊一樣。
這個要怎麼吃?
米諾呆呆地看著那個小瓶子,裡面滿滿的紅色液體透露著一種極為詭異的顏色。掰開嘴灌進去?是不是太粗暴了啊——不過比起生命來說,粗暴一點,神官大人不會介意的吧?
紅色的小瓶子噗地一下被拔了瓶塞,一縷紅色的煙氣飄出,米諾一時不曾防備,直接吸了進去。
血一樣的顏色充滿整個視野,滿眼狼藉。伊安·伊利斯握著劍躺在他腳邊,睜大著空洞的雙眼,久久地凝望天空,胸口的大洞比那雙眼睛更加空曠。再一回身,那邊是他父母並排躺在那裡,而他剛出生的小妹妹蜷縮在他們中間,弟弟們的屍體早已分不清彼此。
穿過長長的、鋪滿荊棘的路,荒原上散落著破碎的盔甲,他看到他的家人他的兄弟他的恩師,只剩下殘破的軀殼,相互堆疊著。戰死疆場是每一個騎士的榮耀,卻並不是他們的願望。
漆黑的夜空裡升起巨大的血色圓月,荒棄的神殿前是空曠的廣場,廣場上有一個巨大的光明神像,神張開光芒與火焰的羽翼,迎接祂的信徒。然而米諾看到——那個纖細的黑色身影被一支權杖釘在神像正中,神情安詳神聖。
“海連納!”
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
恐懼像潮水般席捲每一根神經,米諾狂奔而來,卻發覺他根本接近不了神像,黑袍的神官被釘死在神像上,尖利的權杖刺穿他纖細的身體,一行行鮮血蜿蜒而下,把潔白的神像染成黑紅。
神官睜開眼,抬起手,露出一個充滿期冀的神情,然而米諾不管多麼用力,都抓不住那隻蒼白的手。
血流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多,整個廣場都變作黑紅色的血海,米諾在鮮血中苦苦掙扎,卻救不了任何一個人。
救不了任何一個人!
前所未有的痛苦席捲全身,肆虐的黑暗要把他推向深淵。
天光驟亮。
米諾猛然驚醒,大口地呼吸著冰冷的空氣,冷汗浸溼了衣衫。幻象消失,可是那深入靈魂的傷悲依舊沒有散去,他微微顫抖地抬起頭,發現神官海連納已經醒了,靠在樹上,用斗篷裹住身體,而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