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界確鑿長不出植物的樣子,倒是少了兇獸霸佔靈脈,晶石在九淵之上成樹成林,光芒黝黯,依稀有水木平原的樣貌。
有一天風流從凡界醉歸,適逢大雨,四野空寂,他祭出孔雀翎,將若木平地拔起,投進湖裡。
若木不死,暴雨不歇,風流巨怒,掄起大刀一陣摧枯拉朽的狂砍,天晴了,他在湖中浮屍醒來,堪堪度過痛失所愛的躁鬱期。
他睜開眼睛看見了三界六道之外最不想看見的一個人,大佛如來。
仍是面如冠玉,白色僧袍銀袈裟。
風流恨他'你們這些執迷不悟的可憐蟲'表情,卻唇角彎彎的笑稱他悉達多,提醒他也是俗人一個。
當時並不知道由於封魔印被破,這件事已經驚動天界,天尊壓力很大,最後還是甩手正式透過了妖魔界與靈境須彌山同為三界之外的決議。
老實說他心中並不恨,只是有些疲憊。他覺得此刻看到這個人他應該憤怒,但事實上他笑的一點都不勉強,好像這一天終於來了,他竭力掙扎也只能換得,這一天終將到來。
如來靜靜的被他怨懟悲憤,只是問他:“我能為你做什麼。”
風流道:“如果你能,要我如何回報?。”
“宣,這不是一筆交易。”
風流哈哈笑了:“那你是要跟我談感情?”
“是的。”
風流張著嘴巴望著他,笑不動了。
如來仍平心靜氣道:“唯有你圓滿,你才會放下。說吧,你要什麼。”
風流瞪著他,瞪著瞪著眼前模糊成一片,他四望,沒有可以聚焦凝眸的東西,於是閉目遮了臉放聲哭了。因為那一刻他發現,他想要的太多,不知該從何說起,也不是任何人能給的。
“你走吧,我要的你給不了。”沒有人能幫他,他必須自己來。
如來望著他,神色迷茫而略困惑,他能得到全世界,只要風流願意,他就可以給他,他想大約是做佛太久,他忘記某些感受了。
佛是公正的,能察萬物之苦。但為了公正,他必須客觀。
如來伸出手放在風流頭上,緩緩輕拍,風流深呼吸,再睜開眼睛,他已不在。
蒼梧需要一個新的祭司,隱匿多年的原蒼梧淵領主千弘跑回來毛遂自薦。風流正在調息修煉,聞言一笑拒絕。關係重大,他不能輕易讓誰上位。
千弘攤手:“反正我也沒很有誠意。”
風流揮手讓他滾。
他和這千弘素未謀面,印象也不是太好,懶得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千弘也識相,擺手轉身,道:“我只是來道個歉,當初是他執意要當祭司,守護蒼梧,我也沒成想會有今日。”
千弘去後風流發了好一會兒呆,收起蓮華座信步出去,晶石長勢喜人,妖魔界整一片幻彩,他想他應該去白淵看看王雪明,那個與他同樣失去了祭司的領主。
一個領地沒有祭司,就像一個家族沒有了主母,所幸妖魔界目前的形勢,祭司已經失去了它最大的職能存在:分配口糧,蒼梧和白淵暫時沒有祭司也還出不了什麼亂子。
本應忙著應付弗素突然不見的狀況,王雪明也沒有像風流以為的那樣疲於奔命,他只是,在碾虐剩下的那七淵祭司。現如今大美白淵與雪明這個名字,真般配。
從蒼梧途經少和,從極,都廣,空桑,風流一路看過來,不禁自嘲曾經為妖魔界做出的許多虛妄的努力。
方向錯誤,付出多少都是徒勞。
王雪明看見他竟是不冷不熱。風流癲狂這段他也一次都沒去看他。按說這是趁虛而入的好時機,可能在無間深淵之巔等到七位祭司回來時候,他的表現讓他如夢初醒了。
就像風起在雲夢村最後時候說的,風流從來就不是王雪明即知的孤鴻軒,是他自己執迷不悟。
“大明。”
在核對軍團編制的王雪明抬頭看他,疏離而無辜微笑問:“嗯?”
“我需要你的幫助。”
“我正在幫你。”王雪明盤膝,右手食指無意識的叩著几案,道:“我是為了弗兒,但無論如何咱們目的是一樣的,需要我為你做什麼。”
風流想了想,道:“我在凡界遇見一個人。”
“哦。”
“鴻小軒。”
“。。。。。。”王雪明雙手合十抵著下巴道:“我們還是來談談我該如何幫助你吧。”
風流靜默片刻,道:“厲兵秣馬,重返三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