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就彷彿找到了終點,心安理得地爬過去,窩在了那人身邊,在海風中藉著人體的溫度取起暖來。
至於褚桓,他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每個人,大概都會在某一時、某一刻、某一種情況下,生出一個如同普世疑問的迷惑:為什麼是我?
為什麼成功的是我?為什麼失敗的是我?我什麼走運的是我?為什麼倒黴的是我?
世界上明明有那麼多人,為什麼有些事偏偏落在我頭上?
可能恰恰是因為有這個疑問,求神拜佛的香火行才能那麼經久不衰。
一直以來,褚桓都相信老山羊的話,覺得自己的出身與神秘的離衣族有某種聯絡。
閒來無事的時候,他腦洞一開,還考慮過很多十分獵奇的劇情,比如南山的人渣老爸在邊境弄來一堆被拐賣兒童,搞人體實驗,後來他東窗事發,被老婆幹掉,解救出來的兒童讓當年恰好在附近工作的褚愛國領養什麼的……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可是原來他跟守山人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就是個被美色所誤的路人甲。
那麼第一代守門人嚴正的警告,又是怎麼被扭曲成“涉水而來的救世主”的呢?
褚桓思考了一會,想通了,在這種危機四伏的環境裡,人們是需要這樣一個救世主的,這樣,即便是在最絕望的境地裡,在閉眼前的一瞬間,他們也能心懷某種被拯救的希望,因此能生死無畏,也無牽掛。
那些舍他而去的王八蛋們恐怕潛意識裡都是這麼相信吧?
褚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活著,他動不了,感覺不到外界的陰晴冷暖,但是意識一直在活動,有很長的時間來思考一些問題。
他覺得很累,也很倦怠,更要命的是孤獨。
說到底,只有他年不少,人輕狂,從頭到尾不肯相信有什麼救世主,所以只好被人趕鴨子上架,親自當一回救世主。
褚桓也不大關心自己是死是活,但是很想像那個第一代守門人一樣,拉風地把意識撒得到處都是。
他猥瑣的內心都打好了算盤——褚桓準備中午出去溜一圈,挨家挨戶看看大家都吃什麼,傍晚出去溜一圈,偷看漂亮小姑娘或者小夥子洗澡,晚上再出去溜一圈,到別人屋裡參觀高畫質無碼的夜生活。
不過他的願望實在有點難登大雅之堂,因此沒能實現。
褚桓的身體一動不能動,意識也一動不能動,彷彿被燒成了一截枯槁的黑炭,有生之年再也沒力氣趕驚蟄嫩芽生的時髦了。
守門人族長說,吞噬了整個世界的陰翳是一顆來自隔壁世界的種子,這個事其實細想起來有點讓人頭皮發麻。
一個世界有多少隱蔽的門?門裡裡外外連著多少不同的世界?有多少門後面藏著那顆心懷不軌的種子?又有多少世界已經養大了那顆種子,被它吞噬到了一片虛空裡?
鑑於這些事越想越毛骨悚然,所以褚桓後來也不想了——反正他自己尚且生死不明,有生之年恐怕是再也不用幹救世主這活了。
他也不願意想南山,一想就心絞痛,可惜他雖然恨不能逃避到天涯海角,那人卻始終縈繞心懷,哪怕被他時時刻意拋諸腦後,也不依不饒地糾纏不休。
褚桓睡不像睡,醒也醒不過來,不知過了多久,他看到了一線熟悉的光。
他被小白花重傷瀕死的時候也看見過那道光,而今再見,居然彷彿久別重逢,格外親切。
走過那束光,就要和褚愛國團聚了。這一次,褚桓沒有恐懼,他甚至是有幾分乾脆痛快地站了起來,頗為熟稔地向有光的地方走去。
行至邊緣,一隻腳已經抬了起來,褚桓忽然似乎心有所感,回了一次頭。
他看見黑暗深處,有一個人站在那裡。
是……南山。
南山向他走來,在兩步以外站定,帶著無聲的懇求,衝他伸出一隻手。
褚桓這些日子以來,原本身處一場沒頭沒尾的大夢,看見了南山,這才突然有點驚醒過來,並且被驚醒出了一身冷汗。
七情六慾好像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體裡,讓他好生滾了一番釘子床,實在是痛不欲生。
褚桓臉色慘白,忍著心如刀絞,做出一張討債般陰陽怪氣的笑,並沒有接過那隻手,只是不鹹不淡地問:“這是幹什麼?”
南山臉上恐懼與懇求神色更重。
褚桓卻垂下眼不肯看他,將手背在身後,漠然說:“求我?那我求你的時候呢?”
他這麼說著,心裡湧起一股近乎